第12章
监狱的探视室，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绝望气息混合的味道。沈薇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坐在冰冷的金属椅子上，隔着厚厚的玻璃，看着对面那个穿着囚服、剃了光头、眼神浑浊呆滞的男人。
是沈皓。
不过短短数周，他身上那股嚣张跋扈的戾气已被彻底磨平，只剩下被抽去灵魂般的麻木和偶尔闪过的、无法理解的困惑。他拿着通话器，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为……为什么？”
沈薇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在观察一个陌生的、失败的实验品。
“你是我妹妹……”沈皓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哭腔，“我们是一家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毁了沈家？毁了晚星？”
“一家人？”沈薇终于开口，声音透过话筒，清晰而冰冷，像碎冰碰撞，“沈皓，从你为了林晚星，一次次羞辱我、伤害我，甚至默许别人将我推下楼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不是一家人了。从你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母亲流产换来的、独属于你的继承权，并用它去豢养那条毒蛇的时候，沈家，就已经从根子上烂掉了。”
她往前倾了倾身，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玻璃，钉入他的心脏：“你问我为什么？我倒想问问你，为什么同样是妹妹，林晚星掉一滴眼泪，你就觉得天塌地陷，我被人泼硫酸毁容、惨死街头，你却可以无动于衷，甚至觉得是我活该？”
“硫酸？死？”沈皓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茫然，“你……你在胡说些什么？！”
沈薇看着他脸上真实的、毫不作伪的困惑，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悲凉和讽刺。原来，他什么都不知道。前世的她，死得那样惨烈，在这个所谓的哥哥心里，甚至没有激起一丝涟漪。他完全被林晚星蒙在鼓里，或者说，他根本从未真正关心过她的死活。
“没什么。”沈薇收敛了笑容，语气恢复平淡，“只是告诉你，我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以及，讨回一笔迟到的债。”
她不再看他眼中的迷茫和痛苦，直接挂断了通话器，起身离开。身后，传来沈皓徒劳的、捶打玻璃的闷响和模糊的嚎叫。
接下来，她去看林晚星。
林晚星的状况比沈皓更糟。她穿着同样的囚服，却依旧下意识地维持着某种姿态，只是那姿态在如今的情境下，显得无比滑稽和可悲。她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曾经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只剩下刻骨的怨毒和恐惧。看到沈薇，她像是被毒蜂蜇了一下，猛地抓起通话器。
“沈薇！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好死！”她的声音尖利，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恨意，“你毁了我！你毁了我的一切！”
沈薇平静地拿起通话器，等她骂完，才淡淡开口：“我毁了你？林晚星，毁掉你的，是你自己的贪婪、虚伪和恶毒。你母亲用命给你换来的，本可以是一条安稳的人生路，是你自己，把它走成了死路。”
“你闭嘴！不许你提我妈妈！”林晚星激动地尖叫。
“为什么不能提？”沈薇的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你一边享受着利用你母亲之死换来的同情和资源，一边做着最肮脏下作的勾当，你不觉得愧对她吗？还是说，你其实心里早就清楚你母亲的死因，却依然选择用她的血，来染红你自己的锦绣前程？”
林晚星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剧烈颤抖着，像是内心最隐秘、最不堪的角落被无情地曝晒在阳光下。她死死地盯着沈薇，眼神像是淬了毒的针。
“沈薇……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皓哥哥……辰哥哥……他们会替我报仇的！”她语无伦次地威胁着，声音却带着无法掩饰的虚怯。
沈薇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你的皓哥哥，自身难保。你的辰哥哥，恐怕比你判得还重。林晚星，醒醒吧，你的童话世界，早就塌了。”
她挂断通话，不再看那个在玻璃对面崩溃哭泣、状若疯癫的女人。
最后，是江辰。
他看起来比另外两人要“体面”一些，头发梳理过，囚服也还算整洁，只是那双曾经试图蛊惑她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灰败和深入骨髓的悔恨。他看到沈薇，嘴唇动了动，似乎想挤出一个习惯性的、虚伪的笑容，却最终失败，只剩下苦涩的扭曲。
“薇薇……”他拿起通话器，声音沙哑得厉害，“我……对不起。”
沈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太晚了……”江辰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不该那样对你……更不该……动那些歪心思……”
他说的“歪心思”，自然包括了硫酸。
“如果……如果一切能重来……”他抬起头，眼中竟真的泛起一丝水光，带着某种自我感动的、廉价的忏悔。
“没有如果。”沈薇终于开口，打断了他毫无意义的假设，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而且，就算重来一千次，一万次，结局也不会改变。”
她看着他眼中那丝希冀的光彻底熄灭，变成更深的绝望。
“江辰，”她叫他的名字，字字清晰，“你记住，不是你不要我，而是我，沈薇，不要你了。也不是你算计了我，而是我，赢了你们所有人。”
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目光里，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胜利者的得意，只有一片俯视尘埃般的、彻底的漠然。
“这次，赢的是我。”
说完，她放下通话器，转身，决绝地离开了探视室，再也没有回头。
身后，是三个被欲望、贪婪和背叛反噬的灵魂，他们将在铁窗之内，用漫长的余生，去咀嚼自己种下的苦果。
而沈薇，走出了监狱沉重的大门。外面，阳光正好，驱散了连日阴雨带来的潮湿和阴霾。苏青和江明月等在车旁，看到她出来，都迎了上来。
“结束了？”江明月问，她气质干练，眼神锐利，与沈薇站在一起，有种势均力敌的默契。
“嗯。”沈薇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外面自由的、微凉的空气。
苏青递给她一杯热咖啡，小心翼翼地问：“薇薇，你……没事吧？”
沈薇接过咖啡，温暖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来。她看着远处澄澈的天空，和街道上熙熙攘攘、为生活奔忙的平凡人群，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她说。
真的没事了。那些纠缠两世的噩梦、那些蚀骨灼心的仇恨，终于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更新时间：2025-11-06 02: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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