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她究竟在哪里?是早已化为长安城某处无人认领的枯骨?还是……“下一曲,
《郁轮袍》!陛下有旨,宣——教坊司琵琶供奉,云娘!”内侍尖细悠长的唱喏声,
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猝不及防地劈入我的耳中!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瞬间停止了跳动。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又在下一刻疯狂地涌向头顶。
我猛地抬眼望去——殿侧的帷幕缓缓拉开。一个抱着琵琶的身影,在两名宫娥的引导下,
缓步走至殿心。依旧是那纤秾合度的身姿,依旧是那低垂的眼睫。
她穿着一身崭新的、却透着廉价光泽的桃红宫装,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簪着几朵俗艳的绢花,
却唯独不见那支样式古拙的铜簪。脸上敷着厚厚的铅粉,嘴唇点得鲜红欲滴,
像戴着一张精致的假面,掩去了所有真实的情绪,只留下一种空洞的、近乎麻木的柔顺。
是她!真的是云娘!她还活着!活在这洛阳宫阙,活在这大燕皇帝的宴席上,
成了一个……琵琶供奉?巨大的冲击让我指尖冰凉,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酒杯。
我强迫自己低下头,死死盯着杯中晃动的酒液,不敢再看,
生怕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会泄露分毫。那杯中的倒影,却清晰地映出她走到殿心,
对着御座方向,盈盈下拜的身影。指尖落下,拨动了琴弦。铮——!一声清越的裂帛之音,
瞬间压过了殿中所有的喧嚣!那不是寻常的起调,更像是一把冰冷的剑骤然出鞘,
带着凛冽的寒芒,划破了凝碧池畔浮华的帷幕。喧嚣的宴席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粗豪的谈笑声、杯盏碰撞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
不由自主地被那殿心抱着琵琶的女子吸引。云娘低垂着眼睑,
浓密的睫毛在厚厚的铅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所有的眸光。只有那按在弦上的手指,
稳得如同磐石。轮指如疾风骤雨般倾泻而出,密集的音点如同冰雹砸落玉盘,急促、冷硬,
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锋芒。那不再是取悦君王的靡靡之音,每一个音符都仿佛淬了冰,
裹着铁,在辉煌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