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暴风雨中心一块沉入深海的冰。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抬向她的头顶。嗡——一股尖锐的寒意,
比急诊室的冷气更甚,瞬间沿着脊椎爬升,猛地攫住了我的心脏。
那感觉像是被无形的冰锥狠狠刺穿。三天!
鲜红的、刺目的、几乎要滴出血来的“03:00:00”悬浮在那里,
后面跟着一串令人窒息的、正在疯狂跳动的秒数。每一次数字的减少,
都像重锤敲打在我的神经末梢上。三天!对于一个如此年轻的生命来说,这短暂得近乎荒谬,
残酷得毫无道理。她看起来除了淋雨受凉和可能的惊吓,并没有明显的外伤。可那倒计时,
红得如此狰狞,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死神宣告。轮床被医护人员推着,
从我面前几尺远的地方疾驰而过,冲向抢救室。女孩垂在床边的手,纤细苍白,
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指甲盖泛着失血的青白。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冲动,
毫无征兆地在我胸腔里炸开,压过了长久以来用以自保的麻木。不能这样。不能是三天!
念头一起,身体仿佛先于意识行动了。我猛地站直身体,脚跟却像生了根,钉在原地。
视线死死锁住那扇抢救室紧闭的、上方亮着红灯的门。
走廊里的人声、仪器的滴答声、窗外的暴雨声……所有的声音都潮水般退去,
世界只剩下那扇门,以及门内那个正在飞速流逝的生命倒计时。
一股奇异的力量在身体深处被唤醒,带着一种古老的、难以言喻的沉重感。我微微抬起右手,
食指和中指并拢,隔着混乱的空间和攒动的人头,对着抢救室的方向,
极其隐蔽地、极其缓慢地凌空一划。没有光影,没有声响。只有我自己能感觉到,
身体里某种支撑性的东西,被无声地、硬生生地抽走了整整三年份量。那感觉并不痛苦,
却带来一种深彻骨髓的空虚和虚弱,像是连续熬了几个通宵后骤然放松下来的虚脱,
双腿微微发软,不得不重新靠回冰冷的墙壁。三年。我给了她三年。这三年,
是我从自己那尚算漫长的沙漏里,强行挖出来的一捧沙。代价是什么?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