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章节
>土元素被召唤时怒不可遏,要将召唤者碾为粉末。
>黄袍法师却抢先一步,将匕首刺入自己的心脏。
>当人类的灵魂与符石之力融合,土元素的躯体被嵌入岩石铠甲。
>“世界背离了最初设计,”新生的存在低语着,大地随之颤抖。
>“我们必须重塑它——用岩石,用秩序,用绝对的纯净。”
>山脉开始移位,城市化为尘埃,唯有地脉中的闪光符石记录着这场创世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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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深处,亘古的沉眠被粗暴撕裂。那感觉如同山岳被连根拔起,又似千钧巨石砸入死寂的深潭。一股渺小、却带着不容抗拒意志的力量,像灼热的钻头,穿透了亿万年来庇护着祂的厚重岩层与地脉的迷梦。不是邀请,是铁链般的拘捕,是亵渎的强征。
“低等生物!”无声的咆哮在构成祂躯体的每一粒矿物晶格中震荡,掀起肉眼不可见的狂暴涡流。祂——大地的原初意志,岩石与山脉的构想者,在元素之战耗尽力量后沉入这片永恒的黑暗,耐心等待着地脉中那些闪光的符石重新汲取力量,为祂重聚辉煌的躯壳。数万年?数十万年?祂不在乎,时间本就是岩石的呼吸。可这等待,被硬生生打断了。
无边的怒火瞬间取代了被打搅的混沌睡意。那是一种被蝼蚁触犯神座的暴怒,是造物主蓝图被肆意涂改后积蓄的狂澜。祂被强行拖拽着上升,穿过冰冷坚硬的岩层,穿过流淌着炽热熔岩的裂谷,穿过滋养万物根系、在祂看来污秽不堪的松软泥土……每一层都让祂的愤怒更加炽烈。这世界,早已不是祂最初设计的、由纯粹岩石构成的永恒杰作!污浊的水、狂躁的风、毁灭的火,还有那些蠕动的、短暂的、散发着腐烂气息的生命……它们像霉菌,侵蚀着祂的完美造物。
祂积蓄着力量,每一寸被强行凝聚的岩石都在无声地嘶吼。刚岩在无形的意志下疯狂垒砌,发出沉闷如雷霆的轰鸣。地脉深处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烈的震颤撕裂地表,将古老的岩层如朽木般折断、拱起。祂要凝聚一个足以碾碎星辰的宏伟之躯,用这具躯体亲自踏平召唤者的巢穴,让那个狂妄的虫子连同其亵渎的魔法阵,一同化为最微小的尘埃!祂要这世界聆听造物主的咆哮!
地表之上,震动已如同末日。古老的石造殿堂在轰鸣中呻吟,灰尘如瀑布般从穹顶裂缝倾泻而下,烛火疯狂摇曳,将墙壁上诡异的符文图腾映照得如同鬼魅乱舞。殿堂中央,一个巨大而复杂的魔法阵正放射出刺目的土黄色光芒,核心处悬浮着数块大小不一的奇异符石,它们通体晶莹,内部仿佛有熔融的黄金在流淌,散发出沉重、古老而纯粹的气息——地脉的结晶,土元素力量的碎片。
魔法阵边缘,站着一个身披褴褛黄袍的身影。袍子早已被尘土和不知名的暗色污渍浸透,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袍子的兜帽深深拉下,只露出一个线条坚硬如削岩的下巴,和一双在摇曳光影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火焰的眼睛。他便是亵渎者,召唤者,塞拉斯·莫恩。脚下的震动足以让最勇敢的战士肝胆俱裂,塞拉斯却发出一串嘶哑、破碎却异常高亢的笑声。
“来了!来了!伟大的基石!世界的脊梁!”他张开双臂,对着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恐怖的地心咆哮张开怀抱,如同迎接久别的情人,又像挑衅神祇的狂徒。他的笑声在岩石的呻吟中断断续续,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狂热,“感受……这召唤!感受……我的意志!”
殿堂的地面猛地向上拱起,中央的魔法阵光芒暴涨到极致,如同地面升起了一轮土黄色的微型太阳!光芒中,一个难以想象的宏伟轮廓正急速凝聚。巨大的、由最古老刚岩构成的臂膀,比城堡主楼更粗壮;覆盖着无数棱角分明石板的宽阔胸膛;以及一个由嶙峋巨石堆叠而成的、充满非人威严的头颅轮廓……两颗眼睛的位置,是两团缓缓旋转的、炽热熔岩般的核心,纯粹由愤怒点燃。
祂,大地意志的化身,完全降临了!祂低沉的、如同亿万块巨石相互摩擦的声音在殿堂中炸开,带着摧毁一切的威压:“亵渎者!汝将以尘埃偿还!”
塞拉斯的狂笑戛然而止。在那双熔岩之眼的凝视下,渺小人类的恐惧本能几乎要将他撕裂。但他眼中那疯狂的光芒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纯粹,更加决绝。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召唤者的血肉与灵魂,本就是祭坛上最昂贵的祭品!
“以血为契!以魂为引!以这污浊之躯为囚笼!”塞拉斯猛地扯开自己褴褛的黄袍前襟,露出枯瘦的胸膛。他右手高高扬起,紧握着一柄造型奇异的仪式匕首——刃身漆黑,唯有刃口流动着幽蓝的魔法寒光。他最后看了一眼那顶天立地的岩石巨神,嘴角咧开一个近乎撕裂的、混合着极端痛苦与极致兴奋的笑容。
“吾名塞拉斯·莫恩!”他用尽全部生命的力量嘶吼出自己存在的印记,声音穿透岩石的咆哮,“见证吾志!重塑——!”
“——世界!”最后两个字出口的瞬间,那柄漆黑的匕首被他用尽全身力量,狠狠刺向自己裸露的心脏!
噗嗤!
没有惨叫,只有利刃穿透皮肉骨骼的沉闷声响。滚烫的鲜血并非喷溅,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化作数道粘稠的暗红血蛇,精准地射向魔法阵核心悬浮的那些闪光符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拉长。
土元素的岩石巨臂已带着碾碎山岳的力量挥下,裹挟着沉闷的死亡风暴。那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塞拉斯渺小的身躯,只需要一瞬,他便将化为齑粉,连同他那狂妄的仪式一起被彻底抹去。
然而,就在那岩石巨拳距离塞拉斯头顶不足一寸的刹那,异变陡生!
嗡——!
吸收了塞拉斯心头精血的符石,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令人无法直视的纯粹金光!那不是温暖的光芒,而是沉重到足以凝固空间的实质力量!金光如同最坚固的壁垒,瞬间充斥了整个殿堂的每一寸空间。那足以粉碎山峦的岩石巨拳,竟硬生生停滞在了这金色的光障之外,再也无法寸进!拳峰与光障接触的地方,空间剧烈扭曲,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仿佛整个世界的结构都在被强行挤压、变形!
塞拉斯的身体并没有倒下。匕首依旧深深插在他的胸膛,但伤口处却没有更多的鲜血涌出。他的生命之火正在急速熄灭,瞳孔开始扩散。然而,那爆发的符石金光却像贪婪的触手,疯狂地缠绕上他正在消逝的躯体,将他整个人包裹成一个悬浮在空中的、由纯粹金光构成的人形茧。
土元素那熔岩般的双眼中,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了惊愕,甚至是一丝……难以置信的震动。祂能感觉到,那些吸收了人类鲜血的符石,正爆发出一种源自地脉核心、却又被强行扭曲、被赋予了陌生意志的可怕力量!这股力量并非在攻击祂,而是在……拉扯祂!强行渗透祂!
“不!!”岩石摩擦的怒吼再次爆发,充满了被侵犯的狂怒。祂调动起无边的大地之力,试图挣脱那金色光芒的束缚,碾碎那个正在异变的光茧。
但太迟了!
悬浮在空中的金色光茧猛地向内收缩!紧接着,一道难以言喻的、融合了濒死灵魂的尖啸、岩石崩裂的轰鸣以及某种更古老、更沉重意志的“存在之声”,如同无形的冲击波,以光茧为中心轰然爆发!
轰!!!
整个殿堂的石壁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在无声的冲击波中寸寸碎裂、崩塌!巨大的石块被掀飞、分解成更小的碎块,又在空中被无形的力量再次碾磨成粉末!支撑穹顶的巨柱发出绝望的呻吟,纷纷折断、倾颓。烟尘冲天而起,却又被那无处不在的金色光芒瞬间压制、凝固,形成一片混沌而沉重的尘雾。
在毁灭的中心,那金色的光茧如同心脏般剧烈搏动了一下,然后猛地炸裂开来!
尘埃缓缓沉降,勾勒出一个全新的、屹立于废墟之上的轮廓。
它依旧高大雄伟,接近三米,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沉重压迫感。构成它身躯的,不再是先前土元素召唤的、棱角分明但略显粗糙的古老刚岩,而是……一种更为复杂、更为精密的物质。深沉的、带着金属般冷硬光泽的深灰色岩石构成了主体,如同最坚硬的玄武岩铠甲。而在这些岩石的关节、胸膛、肩背等关键部位,则覆盖着一种流动着暗金色纹路的奇异黑色物质,它看起来既像活化的金属,又像凝固的熔岩,散发着灼热而内敛的能量波动——这赫然是塞拉斯那柄仪式匕首的材质被放大、重构后的形态!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头颅。不再是纯粹的嶙峋巨石,而是呈现出一种粗粝但依稀可辨的人类头骨轮廓,仿佛一尊由岩石大师按照人类头骨结构雕凿出的、巨大而扭曲的半成品雕像。在这岩石头颅的眼窝深处,燃烧着的不再是纯粹的熔岩,而是两团……奇异的火焰。核心是土元素那标志性的、炽热翻腾的熔金之色,但在那熔金的核心外围,却缠绕、跳跃着幽蓝色的、如同鬼火般的能量流——塞拉斯灵魂与魔法的残响!
这新生的存在缓缓低下头,举起了一只覆盖着暗金纹路黑色“臂甲”与深灰岩石的巨大手掌。它缓缓张开五指,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滞涩感,仿佛第一次认识这具身体。岩石摩擦的声音低沉地响起,但其中却奇异地糅杂了另一个声音——那是塞拉斯残留的、嘶哑而狂热的语调,如同两股截然不同的金属在强行熔铸、摩擦:
“这……就是……容器?”(岩石的低吼)
“吾之意志……吾之蓝图……终得承载!”(狂热嘶哑的残响)
“污浊……混乱……无序……”(岩石的低吼,带着深沉的厌恶)
“背离……初始……必须……重塑!”(狂热嘶哑的残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两种声音在同一个“喉咙”里碰撞、交融、争执,最终汇聚成一种非人的、带着双重回响的、冰冷而沉重的宣告:
“世界……背离了最初的设计。”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令脚下废墟再次震颤的力量。它缓缓抬起头,那双熔金核心缠绕幽蓝火苗的“眼睛”,穿透了崩塌殿堂的穹顶缺口,仿佛看到了外面那被它视为“污浊”的广阔天地。
“必须……重塑。”
“以岩石……以秩序……以……绝对的纯净。”
它——塞拉斯与土元素意志强行融合后的新存在——缓缓抬起一只巨大的岩石脚掌,覆盖着流动暗金纹路的黑色物质在脚底凝聚。然后,它向着殿堂残存的墙壁,向着外面那个“错误”的世界,踏出了第一步。
咚!
这一步落下,并非简单的踩踏。一股沉重到难以想象的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以它的落脚点为中心,沿着地壳坚实而古老的脉络,向四面八方急速扩散开去!
波动所及之处,大地不再是沉默的根基,而成了被强行唤醒的、充满破坏欲的巨兽。平坦的原野发出沉闷的呻吟,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的面团,瞬间被撕开深不见底的漆黑裂谷。蜿蜒流淌了千万年的河流,河道被粗暴地抬升或沉降,清澈的河水瞬间浑浊,被强行改道,愤怒地冲击着新形成的岩壁,发出绝望的轰鸣。远方层峦叠嶂的山脉轮廓,在视野中开始剧烈地晃动、模糊,仿佛成了沙盘上可以随意推倒重来的模型。大地在痛苦地呻吟、重构,这是创世之初才配拥有的伟力,此刻却只为了一个冰冷的目标:抹去所有“错误”,回归“纯净”的岩石蓝图。
它,这新生的“重塑者”,步伐稳定而沉重地行走在它自己引发的地动山摇之中。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脚下大地的剧烈变形。它走过的地方,裂谷自动合拢,形成寸草不生、光滑如镜的黑色岩台;它目光所及,那些被它判定为“无序”的、自然形成的嶙峋怪石,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重新凝聚成标准而冰冷的几何方碑。
来自塞拉斯的意志碎片,像顽固的幽蓝火苗,在土元素浩瀚如地脉的记忆熔炉中左冲右突。它“看到”了塞拉斯那双属于人类的眼睛所目睹的“污秽”:广袤的原始森林被贪婪的火焰吞噬,参天古木在伐木巨兽的轰鸣中哀嚎倒下,裸露的红土如同大地的伤疤;曾经清澈见底的河流,流淌着刺鼻的、五彩斑斓的毒液,死鱼翻着惨白的肚皮堆积在恶臭的岸边;一座座巨大的城市如同丑陋的金属与混凝土肿瘤,贪婪地吞噬着绿色的土地,昼夜不停地喷吐着遮天蔽日的黑烟,将天空染成令人窒息的铅灰色……
“错误!巨大的错误!”塞拉斯残留的意志碎片在它的意识深处尖啸,带着一种目睹完美造物被亵渎的、近乎崩溃的愤怒,“自然失衡!生灵贪婪!秩序崩塌!必须清除!必须净化!回归本源!唯有岩石的纯粹,方能承载永恒!唯有绝对的秩序,才能终结混乱!”
土元素那古老的、沉寂了亿万年的意志核心,被这些属于人类“污秽”的记忆影像猛烈冲击着。一种全新的、更加冰冷的暴怒开始滋生、膨胀。这不再是单纯的、对被打扰的愤怒,而是对自身创世蓝图被彻底玷污、被扭曲得面目全非的、一种造物主式的、近乎偏执的狂怒!塞拉斯所见的“污秽”,成了最有力的证明,证明了这个世界彻头彻尾的“错误”!
“清除……净化……”岩石意志的低沉轰鸣与塞拉斯的尖啸在它的意识中逐渐趋向统一,达成了冷酷的共识,“回归……纯净……重塑……秩序……”
重塑者的步伐加快了。它不再仅仅满足于修正地貌的“无序”。它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扫过脚下这片饱经蹂躏的大地。它的感知深入地下,穿透土壤的“浅薄污垢”,直达深层岩脉的“纯净本源”。那些镶嵌在古老岩层深处、如同大地凝固血脉的闪光符石,在它的意志召唤下,开始回应!
嗡!嗡!嗡!
地底深处传来低沉而宏大的共鸣。无数散落在广袤地壳中的符石,如同沉睡亿万年的眼睛,骤然点亮!它们的光芒穿透层层岩石和土壤,在大地上投射出无数道扭曲摇曳的金色光柱,仿佛大地本身睁开了无数只愤怒的眼睛!
重塑者停下了脚步。它缓缓抬起覆盖着岩石与暗金纹路的巨大双臂,掌心向下,对准了前方一片广袤的、被人类称为“丰饶平原”的土地。这片土地上,曾经覆盖着茂密的森林,如今大部分已被开垦为规整的农田,点缀着一些村庄和小镇,一条宽阔的河流滋养着这片生机。
“无谓的……覆盖。”双重的声音冰冷地宣判。
随着它的意志,大地深处那些被点亮的符石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金色的光芒不再是光柱,而是如同粘稠的熔金,从地表的无数裂缝、孔洞中汹涌地渗透出来!这些熔金般的光芒蕴含着恐怖的重塑之力,它们所到之处,地表的一切——肥沃的黑土、顽强挣扎的草根、残留的树桩、田埂的土垄、甚至地表流淌的河水——都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瞬间软化、液化!泥土不再是泥土,它失去了所有的结构、养分和生机,变成了一种灰暗的、毫无生气的泥浆!
紧接着,更可怕的一幕发生了。那些从地底渗透上来的、如同熔金般的光芒,开始与地表液化的泥浆强行融合!光芒如同贪婪的史莱姆,吞噬着泥浆,将其颜色染成一种令人心悸的、毫无生机的暗金色。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压力从融合处爆发出来。暗金色的泥浆在这恐怖的压力下,如同被亿万只无形巨手疯狂挤压、揉捏、定型!
嗤嗤——!
巨大的白色蒸汽伴随着刺耳的凝固声冲天而起。视野所及,整片丰饶平原都在发生剧变!暗金色的泥浆在符石之力的恐怖压力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硬化、结晶!不过短短几分钟,曾经孕育生命的丰饶平原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光滑如镜、坚硬如铁、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暗金色岩石平原!它平整得如同最精密的打磨,反射着天空惨淡的光,没有一丝起伏,没有一滴水分,没有任何生命的痕迹,只剩下死寂的、绝对的“纯净”与“秩序”。
重塑者放下手臂,熔金缠绕幽蓝的“眼睛”扫过这片新生的、死寂的平原。一丝冰冷的、近乎满足的波动在它那岩石与灵魂强行糅合的意识核心中掠过。这,才是世界应有的基座。纯粹,稳固,永恒。
“正确……”双重的声音低语着,确认了这次重塑的“成功”。
它继续前行,成为移动的天灾。它所过之处,大地被强行“净化”成死寂的岩石平台,复杂的地形被抹平为几何的线条。森林、草原、湿地……这些在它眼中代表着“混乱”和“污秽”的生态,连同其中惊恐万状的生灵,在符石熔金般的光芒中无声无息地液化、凝固,成为光滑岩板上一抹微不足道的深色印记,随即被新的岩层覆盖,彻底抹去。
远方,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座人类的城市。灰色的城墙在暮色中勾勒出锯齿状的剪影,城中高低错落的建筑像一片杂乱的石笋丛林,几缕代表着“污浊”生活的炊烟袅袅升起。
重塑者停下了脚步。它那非人的感知力穿透了空间的距离,清晰地“捕捉”到了城中散发出的、属于“低级生命”的喧嚣——车轮碾过石板的辘辘声,集市上模糊的叫卖,母亲呼唤孩子的悠长尾音,甚至铁匠铺里风箱的喘息和铁锤敲击的节奏……这些声音,这些代表着混乱、短暂、无谓挣扎的“噪音”,像无数根细小的毒刺,狠狠扎进它那由岩石秩序和人类偏执共同构筑的意识壁垒。
来自塞拉斯的意志碎片剧烈地燃烧起来,幽蓝的火苗几乎要吞噬那熔金的瞳仁。无数属于塞拉斯·莫恩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烈冲击着土元素那古老而单一的意志:
* **拥挤恶臭的贫民窟巷道:** 腐烂垃圾的气味混杂着排泄物的恶臭,污浊的泥水没过脚踝。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蜷缩在角落,怀里抱着一个更小的、已经没了声息的婴儿。苍蝇嗡嗡飞舞。塞拉斯(年轻而绝望)的视角,只感到窒息的肮脏和无边的愤怒。
* **贵族宴会厅的惊鸿一瞥(偷窥视角):** 水晶吊灯折射着刺眼的光芒,空气里弥漫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香水、食物和美酒混合的气息。衣着华贵的男女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谈笑风生。一个衣着暴露的舞女不小心打翻了酒杯,鲜红的酒液如同血,泼洒在昂贵的丝绸地毯上。一位肥胖的贵族皱了皱眉,随意地挥了挥手,立刻有仆人诚惶诚恐地跪地擦拭。塞拉斯(阴暗角落)的视线,充满了冰冷的憎恨——对资源浪费的憎恨,对阶级鸿沟的憎恨。
* **燃烧的森林:** 冲天的火光将夜空染成可怖的橘红。巨大的、钢铁铸造的伐木机械如同狰狞的巨兽,轰鸣着将数百年树龄的巨木轻易推倒、肢解。动物惊恐的哀鸣在火海中此起彼伏。塞拉斯站在远处的高坡上(已是黄袍加身),看着这毁灭的景象,眼中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近乎宗教狂热的冰冷确认:“看吧,这就是‘文明’的癌变!贪婪!无序!对自然根基的彻底背叛!唯有彻底的净化,才能根除这腐烂!”
“污秽!堕落!无序的巢穴!”塞拉斯的意志在重塑者的意识核心中尖啸,幽蓝的灵魂之火因极致的憎恶而狂舞,“清除它!抹去它!唯有彻底的毁灭,才是终极的净化!唯有岩石的纯净,才能承载新生!执行蓝图!重塑秩序!”这尖啸并非请求,而是来自构成它存在另一半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土元素那古老而宏大的意志,在这股源自人类灵魂的、如此具体而充满恶意的憎恨冲击下,产生了剧烈的震荡。它本能地排斥这种属于短暂生命的、充满“杂质”的激烈情绪。然而,塞拉斯记忆碎片中展示的“污秽”画面——那恶臭的泥泞、那奢靡的浪费、那对森林的毁灭——却像最锋利的凿子,在它“世界应纯净如岩”的永恒信念上,凿开了一道细微却深刻的裂痕。一种全新的、更加冰冷的愤怒在滋生:这些蝼蚁,不仅侵占了祂的世界,还将它玷污得如此不堪入目!
“清除……净化……”岩石的意志轰鸣着,在塞拉斯憎恨的驱动下,开始扭曲、变形,染上了毁灭的色彩,“错误……必须……修正!”
两种意志在毁灭的欲望上,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共振!
重塑者缓缓抬起它那覆盖着暗金纹路岩石的巨大手臂,不再指向大地,而是遥遥对准了地平线上那座在暮色中亮起点点灯火的城市。它掌心向下,仿佛要将那座城连同其中所有的生命,如同按死一只蚂蚁般,直接压入地底!
地底深处,无数被它意志点亮的符石瞬间响应!这一次,它们不再仅仅渗透出熔金般的光芒。整座城市及其周边广袤区域的地下岩层,在符石力量的疯狂驱动下,开始了史无前例的狂暴运动!那不是地震,那是整个地壳板块被强行赋予了意志,如同巨人的肌肉般在疯狂地隆起、挤压!
轰隆隆——!!!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的巨响从地底传来,仿佛整个大陆的根基都在呻吟、断裂!城市所在的区域,大地不再是颤抖,而是像一张被巨力揉搓的纸,瞬间被撕裂、折叠、抬升!
城墙,那些在人类眼中坚固的壁垒,在第一波毁灭性的地壳抬升中,如同孩子用沙土堆砌的玩具般脆弱不堪。巨大的条石被无形的巨力从根基处硬生生掰断、抛起,在空中互相碰撞、碎裂,化为漫天石雨砸落。高耸的塔楼发出令人心碎的呻吟,扭曲着、倾斜着,最终带着绝望的呼啸轰然倒塌,激起遮天蔽日的烟尘。
城市内部的建筑群,遭遇了更加诡异而彻底的毁灭。坚实的地面如同变成了狂暴的海洋!坚硬的石板街道像脆弱的饼干一样向上拱起、碎裂、塌陷,形成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漆黑裂谷,贪婪地吞噬着其上的一切——房屋、马车、奔逃的人群。同时,相邻的区域又被无形的巨力疯狂挤压、抬升!房屋被挤压得变形、崩塌,砖石木料在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中被碾成齑粉。一些区域被整体抬升成陡峭的、寸草不生的岩石平台,平台上残留的建筑如同被巨脚踩过的虫豸甲壳;而另一些区域则被沉降成冒着蒸汽和浑浊泥水的深坑。
无数渺小的身影在末日景象中绝望地奔逃、哭喊。然而,无论是躲进看似坚固的石屋,还是逃向开阔的广场,在彻底改变的地貌面前都毫无意义。岩石平台在抬升中断裂,将上面的人群抛向深渊;沉降的深坑瞬间被地下涌出的泥浆和岩屑填满;巨大的石块如同陨石般从天而降……生命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成片成片地熄灭。
重塑者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它巨大的岩石手掌缓缓翻转,掌心向上,然后,如同托起某种无形之物般,五指猛地收拢!
随着它手指收拢的动作,城市废墟下方及周边区域,那些被强行抬升、挤压、扭曲的岩层,在符石之力的绝对意志下,开始了最后的、也是最恐怖的“塑形”!
轰!轰!轰!
巨大的岩层板块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撕裂、掰开!断口处,炽热的、熔融状态的岩石如同地狱的伤口,流淌出刺目的橙红光芒。这些被撕裂的巨岩,在难以想象的力量驱动下,开始移动、旋转、碰撞!它们被强行挤压、堆叠、重塑!
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弥漫天地的烟尘中,一座全新的、纯粹由刚岩构成的、造型极端规则而冷酷的山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城市的废墟之上拔地而起!它的山体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几何切割感,棱角分明,线条刚硬,没有任何自然的曲线和过渡。山体表面光滑如镜,反射着天空最后一丝惨淡的光,冰冷而死寂。它取代了曾经的城市,也抹去了城市之下原本复杂的地质结构,成为这片区域唯一、也是最终的“纯净”存在——一座巨大、冰冷、象征着绝对秩序的岩石墓碑。
重塑者放下手。它那熔金缠绕幽蓝的“眼睛”扫过这座新生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几何山峰。意识核心中,属于塞拉斯的幽蓝意志碎片剧烈地波动着,散发出一种扭曲的、近乎解脱般的“满足”感——一个巨大的“污点”被彻底清除、覆盖了。而土元素的意志,则在那新山峰冰冷的“纯净”与绝对的“秩序”中,感受到一种扭曲的“正确”被强行实现的、沉重的平静。
“蓝图……推进……”双重的声音在废墟上空回荡,冰冷而空洞。它不再停留,迈开沉重的步伐,继续向着远方,向着下一个需要被“净化”和“重塑”的“错误”之地走去。新生的岩石山峰矗立在它身后,像一座巨大的界碑,记录着这场由创世之怒驱动的、毁灭性的“修正”。地脉深处,那些作为力量源泉和古老记忆载体的闪光符石,在剧烈消耗能量的同时,也忠实地将这场融合了人类偏执与元素暴怒的“重塑”过程,铭刻在它们永恒的晶体结构之中。
大地的创世之怒,裹挟着人类殉道者的偏执狂想,刚刚拉开序幕。
更新时间:2025-07-06 14:4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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