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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碎裂的刹车痕
暴雨如注,砸在城郊公路的柏油面上,溅起半人高的水花。午夜的风裹挟着泥土与汽油的腥气,掠过警戒线时,掀起了林夏风衣的下摆。她站在一辆扭曲的白色轿车旁,车头深深嵌进路边的防护栏,玻璃碎渣混着雨水,在地面铺成一片闪烁的狼藉。
“林队,初步判断是单方事故。”年轻警员小王举着强光手电,光束晃过变形的方向盘,“死者陈曦,二十四岁,车内无其他人员,初步尸检未见明显外力损伤,可能是疲劳驾驶。”
林夏没应声,蹲下身,膝盖很快陷进温热的泥水里。她的目光越过杂乱的刹车痕,落在轮胎与地面摩擦形成的黑色印记上。太浅了,而且带着诡异的顿挫感,不像是司机发现危险后全力制动的痕迹,更像是……慌乱中一脚轻踩,随即失控。
“刹车痕长度不足五米,”她指尖划过地面,泥浆顺着指缝流下,“车速至少六十码,这样的距离根本不够刹停。像是突然失去了控制。”
小王挠了挠头:“会不会是雨天路滑,或者刹车失灵?”
林夏没回答,目光转向死者陈曦半悬在车外的脚。一双白色帆布鞋,鞋面上沾满了泥浆,但鞋底边缘,有几处颜色似乎不太一样——那不是纯粹的黑泥,在手电光的侧照下,竟泛着一丝极淡的、近乎幽蓝的荧光。
她的心猛地一沉。
“小王,”林夏的声音有些发紧,“把证物袋给我。”
她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刮取鞋底边缘的粉末,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近乎颤抖的专注。那荧光太熟悉了,像一根细针,瞬间刺破了五年前那场噩梦的封口。五年前,“磷火连环凶案”的三名死者,衣物褶皱里都曾发现过类似的粉末——红磷,一种在暗处会散发微弱荧光的化学物质,通常用于工业摩擦剂或特定实验。而它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一场看似普通的车祸现场……
“林队,这是什么?”小王凑过来看,语气里带着好奇。
“暂时不清楚。”林夏将证物袋封口,指尖冰凉,“先送技术科化验,加急。”
她站起身,雨水顺着额发滴落,模糊了视线。远处的警灯红蓝交替,照亮了陈曦苍白的侧脸。女孩的眼睛还半睁着,瞳孔里映着雨夜的混沌,仿佛藏着未说完的惊恐。
五年前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阴暗的出租屋,死者手腕上缠绕的红绳,还有证物袋里那一点点在紫外线下发出幽光的粉末。当时她还是个刚入警队的新人,跟着老刑警们在现场奔波,第一次见到那种诡异的磷粉时,背脊骨都透着寒气。案子查了很久,锁定了化学教师赵建明,却因缺乏直接证据不了了之。赵建明后来离开了本市,像人间蒸发一样。
“林夏,”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是她的上司张队。他撑着伞,眉头紧锁,“还在磨蹭什么?现场差不多了,把人带回局里,写报告。”
“张队,”林夏转过身,雨水打在她脸上,“这案子可能不简单。死者鞋底有异常粉末,我怀疑——”
“怀疑?”张队打断她,语气带着不耐,“林夏,别总盯着那些旧案子不放。五年前的‘磷火’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死结!现在这是车祸,按流程走,别自己给自己加戏。”
他的目光扫过林夏手中的证物袋,眼神有些复杂,随即移开:“赶紧收队,雨太大了。”
张队的态度像一盆冷水,浇在林夏发烫的思绪上。她看着张队转身离去的背影,握着证物袋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是她太敏感了吗?还是……这雨夜的残像之下,真的藏着一个被刻意掩盖的秘密?
风穿过护栏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林夏低头看向手中的证物袋,那里面的粉末在黑暗中似乎仍散发着微弱的光,像一颗冰冷的种子,在她心底悄然埋下。这绝不是一场普通的车祸,而她,必须沿着这丝微光,找回那段被尘封的暗夜记忆。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技术科的电话,声音冷静而清晰:“是我,林夏。有个紧急样本需要化验,红磷,比对五年前‘磷火案’的存档数据。对,立刻,马上。”
挂了电话,林夏最后看了一眼那辆扭曲的轿车,以及车身上那道碎裂的刹车痕。雨水正在慢慢冲刷现场,但有些痕迹,一旦留下,就再也无法被彻底抹去。而她预感,这道裂痕,将撕开的不仅仅是一场车祸的表象,更是五年前那片笼罩在城市上空的、名为“磷火”的阴影。
第二章:磷火的余温
技术科的荧光灯在凌晨三点的寂静里发出细微的嗡鸣。林夏盯着显微镜下的粉末样本,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操作台。玻璃培养皿里,那些细小的颗粒在特定光源下泛着熟悉的幽蓝——和她记忆中五年前证物袋里的磷粉,如出一辙。
“林队,比对结果出来了。”年轻的化验员小李揉着惺忪的睡眼,将一份报告推到她面前,“光谱分析和颗粒形态完全一致,就是‘磷火案’里那种工业红磷,纯度甚至更高。”
林夏拿起报告的手微微发颤。不是巧合。绝对不是。普通车祸现场,怎么会出现与五年前连环凶案高度吻合的化学物质?她想起陈曦那双沾着磷粉的帆布鞋,想起女孩死不瞑目的眼神,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后颈。
“小李,”她声音压低,“这件事,除了你我,暂时别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张队。”
小李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我明白,林队。”
离开技术科时,天已微亮。晨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夏没有回办公室,而是径直走向档案室。铁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混杂着灰尘和旧纸张的霉味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磷火连环凶案,2020年档案。”她对管理员说道。
厚重的档案盒被从架子上取下,封皮上的红色印章已有些褪色。林夏找了个角落的桌子坐下,掀开盒盖,一股尘封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里面是三名死者的资料、现场照片、化验报告,以及一叠厚厚的讯问记录。
第一名死者,吴敏,二十二岁,超市收银员,尸体在城郊绿化带被发现,颈部有扼痕,衣物口袋里发现微量红磷;第二名死者,周玲,二十三岁,公司文员,死于自己的出租屋,现场无打斗痕迹,床单缝隙里找到磷粉;第三名死者,郑雅,二十五岁,美术老师,被害于画室,画架旁散落着几点荧光粉。
三起案件,间隔一个月,手法干净利落,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那诡秘的磷粉。当时的调查方向直指熟悉化学知识的人,而化学教师赵建明,因与前两名死者有过短暂接触(曾在超市购物、给周玲的公司做过临时化学讲座),且家中搜出过少量化学试剂,成了头号嫌疑人。
“赵建明……”林夏喃喃念着这个名字,指尖划过档案里他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约四十岁,戴一副金丝眼镜,神情温和,很难将他与连环杀手联系起来。但档案里记录着他被讯问时的异常——提到磷粉时眼神闪烁,无法合理解释自己案发时段的行踪。可惜,没有直接证据,DNA、指纹一概没有,最终只能释放。
她翻到最后一页,是赵建明的户籍信息。配偶栏空白,子女信息却让她瞳孔骤缩——女儿,陈曦,出生日期正是二十四年前。
陈曦……车祸死者陈曦!
林夏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档案室管理员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却浑然不觉,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无法呼吸。怎么会这么巧?五年前“磷火案”的头号嫌疑人,他的女儿,如今死于一场疑似与磷粉有关的车祸?
是复仇?还是赵建明本人回来了?或者,陈曦的死,本身就是当年案件的延续?
无数念头在她脑中飞转,乱如麻。她必须找到赵建明,必须知道他这五年去了哪里,更要知道陈曦死前究竟经历了什么。
她冲出档案室,直奔户籍科。在户籍系统里输入“赵建明”的名字,屏幕上跳出的信息却让她心沉谷底:此人于五年前被释放后,将本市户籍迁出至邻市,但半年后邻市的记录也断了,之后再无任何登记信息,仿佛彻底从人间蒸发。
“怎么会没有……”林夏盯着屏幕,喃喃自语。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除非,他刻意隐藏了自己。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张队。
“林夏,你在哪?”张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车祸报告写完了吗?我刚才去技术科,小李说你送了个样本过去?什么东西?”
林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张队,我在户籍科,查点东西。样本是死者鞋底的粉末,化验结果出来了,是红磷,和五年前‘磷火案’的一样。我怀疑——”
“怀疑什么?”张队的声音陡然拔高,“林夏!我昨天怎么跟你说的?别碰那个旧案子!赵建明早就不知所踪,陈曦是他女儿又怎么样?就因为一丁点儿磷粉,你就想把车祸往连环杀人案上扯?你知道这会引起多大的麻烦吗?”
“可是张队,这不是一丁点儿磷粉,是完全吻合的样本!陈曦的死绝对有问题——”
“够了!”张队打断她,语气冰冷,“我不管你发现了什么,现在立刻停止调查。这个案子,就按普通车祸处理,报告马上给我送过来。听到没有?”
电话被猛地挂断。林夏握着手机,指节泛白。张队的反应太激烈了,完全不像平时那个虽然保守但还算理性的上司。他在害怕什么?是害怕旧案重提会暴露什么,还是……他本身就和当年的案子有关?
窗外的天色彻底亮了,阳光刺眼,却驱不散林夏心头的寒意。她看着手机屏幕上张队的名字,又低头看向电脑里赵建明消失的户籍信息,一种强烈的预感攫住了她——这起看似简单的车祸背后,牵扯的绝不仅仅是一个失踪的嫌疑人,还有警局内部那只无形的、正在试图掩盖真相的手。而那磷火的余温,才刚刚开始灼烧她追寻真相的道路。
第三章:迷雾中的父女
市局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忽明忽暗,映着林夏面前摊开的卷宗。陈曦的个人资料被放大打印出来,附在车祸报告旁——照片上的女孩笑得灿烂,眼神清澈,很难让人联想到她冰冷的尸体和鞋底那抹诡异的磷粉。
林夏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尖划过陈曦的工作经历:在一家小型广告公司做文员,入职三年,表现平平。但她的银行流水显示,近半年来她有频繁的大额现金支取,却并非用于消费。更奇怪的是,她在三个月内换了三次出租屋,每次搬家都异常仓促,甚至有一次只住了半个月。
“频繁更换住址,大额现金……她在躲什么?”林夏喃喃自语,随手点开陈曦的通话记录备份。大部分是工作电话和快递通知,但有几个号码被反复拨打,归属地显示为邻市,却在林夏试图追查时发现已停机。最诡异的是,有一个加密的通话文件夹,技术科费了些功夫才破解,里面只有一段模糊的录音:
“……我知道你在哪里……我只是想问问……当年的事……” 陈曦的声音带着颤抖,背景音是嘈杂的车流声,随后被一个低沉的男声打断:“别找我,也别问!忘了你知道的一切!” 通话戛然而止。
林夏的心猛地一沉。当年的事?是指赵建明被怀疑的“磷火案”,还是更早的事情?她调出赵建明的旧档案,发现里面记录着他曾在邻市的一所职业技术学校短暂任教,时间刚好是五年前被释放后。难道陈曦去邻市找过他?
她拿起外套冲出办公室,驱车前往陈曦最后租住的公寓。那是一栋老旧的居民楼,楼道里弥漫着油烟和潮湿的气味。陈曦的房间已被房东清理过,但林夏凭借经验,在衣柜角落的缝隙里找到了一张揉皱的长途汽车票存根,目的地正是邻市,日期是陈曦死前一个月。
邻市的汽车站人流熙攘,林夏拿着赵建明的旧照片和陈曦的车票,在候车室询问了一圈,终于有位检票员记起了陈曦:“这姑娘啊,好像来过几次,每次都拿着这照片问有没有见过这人,问得特别急,眼睛都是红的。”
“她有没有说找这人干什么?”林夏追问。
“没细说,就说找爸爸。”检票员叹了口气,“后来有一次,她问完就蹲在地上哭,说‘他明明就在这里,为什么不见我’。”
爸爸……林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陈曦确实在疯狂寻找赵建明,而赵建明似乎在刻意躲避女儿。是因为当年的案子,还是他本身就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她回到车上,试图通过技术手段追踪赵建明在邻市的痕迹,却发现他当年任教的学校早已将他的资料归档封存,人事处的人只记得他“性格孤僻,教了不到半年就突然辞职,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户籍系统里,他在邻市的暂住记录也只维持了八个月,之后便彻底消失,如同从未存在过。
“一个人怎么可能消失得这么干净?”林夏敲着方向盘, 挫折感在胸腔里翻涌。除非,有人在帮他。
就在这时,她的私人邮箱提示收到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一串乱码。她警惕地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和一行字。
照片是用长焦镜头偷拍的,画面有些模糊: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和口罩的中年男人站在城郊一处废弃工厂的铁门前,背影佝偻,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工具箱。工厂的牌子已锈迹斑斑,勉强能辨认出“光明化工”四个字——正是林夏童年记忆里那片废弃厂区!
邮件附言只有五个字:“赵建明,回来了。”
发件人是谁?是想帮助她,还是想引她入陷阱?林夏盯着照片里男人的背影,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赵建明真的回来了?他为什么要去废弃化工厂?难道陈曦的死,真的和他有关?
她拿出手机,想给信任的老同事打电话,却在拨号时顿住了。这几天,她明显感觉到自己被监视:她调阅“磷火案”档案的第二天,就发现其中一份证人询问笔录的原件不翼而飞;她向当年参与案件的老刑警老王打听情况时,老王先是支支吾吾,最后干脆把她拉到角落,低声说:“小林啊,有些案子,过去了就过去了,别瞎折腾,对你没好处。”
老王的眼神里充满了忌惮,那不是对案件本身的恐惧,更像是对某种力量的畏惧。联想到张队三番五次的阻挠,林夏后颈的寒毛不禁竖了起来。警局里,一定有人不想让她查下去,这个人是谁?他和赵建明、和陈曦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雨点敲打着车窗,如同无数只手指在急促地叩门。林夏看着照片里废弃工厂的铁门,那扇门像一张巨大的嘴,吞噬着过往的秘密。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无论前方是迷雾还是深渊,她都必须走进那片黑暗,找到那个失踪的父亲,以及他身后隐藏的、足以将她也卷入其中的真相。
第四章:导师的阴影
陈默的办公室弥漫着旧书与研磨咖啡的混合气息。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实木地板上切割出斑驳的光带,映照出书架上一排排刑侦学专著的烫金书名。林夏坐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杯边缘,杯中的热咖啡早已凉透。
“……所以,陈曦鞋底的磷粉与‘磷火案’完全吻合,而她又是赵建明的女儿。”林夏说完最后一句,抬眼望向坐在办公桌后的陈默。
陈默放下手中的钢笔,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消化这惊人的信息。他今年五十岁出头,鬓角已染霜色,但脊背依旧挺得笔直,身上有种历经岁月沉淀的儒雅与威严。作为林夏从警校起便仰慕的导师,他曾手把手教她勘察现场,分析卷宗,那句“真相藏在细节的褶皱里”,至今仍是她办案的信条。
“磷粉……”陈默喃喃重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五年了,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重新出现。”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目光却掠过林夏,望向窗外,“赵建明的女儿……这确实太巧合了。”
“不是巧合,”林夏往前倾了倾身子,语气急切,“陈老师,我查过赵建明的下落,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但陈曦死前一直在疯狂找他。还有警局里……张队他们似乎在刻意阻挠,旧档案也有缺失,我怀疑——”
“怀疑什么?”陈默打断她,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警示,“怀疑警局内部有鬼?林夏,没有证据的猜测很危险。”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磷火案’当年我们查得很细,赵建明虽然可疑,但确实没有直接证据。现在陈曦出了车祸,你想把两件事联系起来,需要更扎实的线索。”
他的声音平静而理性,像往常一样为她梳理思路。林夏看着他的背影,心头的焦虑稍稍平复了些。或许是她太急躁了?
“您说得对,陈老师,”她深吸一口气,“我需要从磷粉的来源和赵建明的人际关系入手。只是……我不太确定该从哪里查起。”
陈默转过身,递给她一份文件:“这是我整理的本市近年化工企业名录,其中几家有红磷的采购记录。另外,赵建明当年在光明化工厂工作过,或许可以从那里找找线索。”他的手指划过文件上“光明化工”四个字,指尖停顿了零点几秒。
林夏接过文件,注意到他这个细微的动作,心中忽然掠过一丝异样。但她很快压下疑虑,站起身:“谢谢陈老师,我会去查的。”
离开陈默的办公室,林夏却没有立刻离开市局。她鬼使神差地走向监控室,以核实车祸周边路况为由,调阅了陈曦死前一周,城郊废弃工厂附近的监控录像。画面在屏幕上飞速掠过,直到她按下暂停键——画面里,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工厂外围的路口,车牌号清晰可见,正是陈默的车。时间显示为陈曦死前三天,傍晚六点十七分。
林夏的心脏骤然缩紧。陈默去那里做什么?他为什么没提过?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到档案室,再次翻阅“磷火案”的旧卷宗。这一次,她不再看主要嫌疑人的资料,而是逐字逐句筛查那些被标注为“无关紧要”的证人证词。在第二起案件的附件里,她找到了一份被忽略的询问记录:
证人:王芳,清洁工,案发当晚十点左右下班,途经死者周玲居住的小区后门,看到一个穿深色风衣的男人站在阴影里,似乎在打电话。“……他个子挺高,背有点驼,侧脸看着挺斯文,像个老师……” 记录员在旁边批注:“与嫌疑人赵建明体貌特征不符,排除。”
林夏的手指颤抖着划过“斯文”“像个老师”几个字。赵建明身材中等,而陈默……身高一米八五,戴眼镜,气质儒雅,背微驼。那晚,陈默的不在场证明是“在家备课”,但只有他妻子的证词。
信任的堤坝一旦出现裂痕,便会迅速崩塌。林夏想起陈默刚才提到“磷粉”时闪烁的眼神,想起他对“光明化工”的刻意提及,想起他那辆出现在废弃工厂附近的车……所有碎片瞬间拼接成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轮廓。
难道……难道一直指引她追寻真相的导师,才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人?是当年漏掉的真凶,还是如今操纵一切的黑手?
她走出档案室,走廊里空无一人,灯光惨白。墙上挂着陈默获得“全市优秀刑警”时的照片,照片里的他笑容温和,眼神坦荡。可现在看来,那笑容背后仿佛藏着深不见底的黑暗。
林夏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只觉得浑身发冷。她想起陈默第一次带她勘察现场时,曾对她说:“查案就像走夜路,有时候你以为看到的光,可能是陷阱里的火。”
那时她不懂,现在才明白,最可怕的陷阱,往往披着光明的外衣。而她一直仰望的那束光,此刻正化作最锋利的刀,割裂她所有的认知与信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陈默发来的信息:“林夏,查到什么线索了吗?需要帮忙随时说。”
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林夏只觉得一阵反胃。她缓缓删掉回复框里的字,指尖冰凉。
信任已碎,接下来的路,她只能独自走下去。而前方等待她的,或许是比五年前的“磷火”更恐怖的真相。
第五章:童年的碎片
深夜的公寓空无一人,只有林夏指尖的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她靠在窗边,望着远处城市的霓虹,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白天在档案室看到的画面——陈默的车停在废弃工厂外,证人证词里那个“像老师”的神秘身影。而更让她心悸的,是那些突然闯入意识的、破碎的童年画面。
刺鼻的化学品气味。
昏暗房间里,玻璃器皿碰撞的轻响。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背影,蹲在地上,手里捏着一小撮在黑暗中发光的粉末。
还有她自己,扎着羊角辫,好奇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微弱的荧光……
“啊!”林夏猛地捂住头,剧烈的头痛让她眼前发黑。这些碎片太模糊了,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得见轮廓,却抓不住细节。但那股气味,那微弱的磷光,和“磷火案”现场的描述惊人地吻合。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酒柜前,倒了杯威士忌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无法驱散脑中的混乱。她想起小时候,父母总是禁止她靠近家附近的那片厂区,说那里“有毒”“危险”。可他们到底在怕什么?
凌晨三点,林夏驱车回到父母家。老式单元楼的楼梯间灯光昏黄,墙壁上布满了斑驳的水渍。她敲响家门时,母亲开门的动作明显一滞,父亲则在沙发上猛地坐直了身体,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夏夏?这么晚回来干什么?”母亲把她拉进屋,语气带着不安,“是不是……又查那个案子了?”
林夏没有回答,目光扫过熟悉的客厅。墙上挂着她从小到大的照片,从扎着蝴蝶结的小女孩,到穿着警服的干练女警。她深吸一口气,走到父母面前:“爸,妈,我小时候是不是住在城郊那边?就是现在那个废弃的光明化工厂附近?”
父亲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水洒在茶几上。母亲脸色瞬间发白,搓着围裙的手停在半空:“你……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都过去多少年了……”
“到底是不是?”林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记得那里的味道,化学药品的味道,还有……发光的粉。”
“别胡说!”父亲猛地提高了音量,脸上是林夏从未见过的严厉,“小孩子家家的,记不清事情瞎联想!那厂子早就倒闭了,跟你说过多少遍别去想!”
“为什么不能想?”林夏往前一步,“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跟‘磷火案’有关,对不对?”
母亲的眼圈突然红了,她抓住林夏的手,冰凉的指尖微微颤抖:“夏夏,听妈的话,别查了,求你了……那不是你该碰的事情,太危险了……”
他们的反应证实了林夏的猜测。她看着父母苍老而恐惧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寒意。原来,她的童年真的和这个案子有关,而父母一直在刻意隐瞒。
“我在档案室看到了,”林夏的声音低沉下来,“光明化工厂,陈默老师当年……是不是在那里工作过?”
父亲猛地站起身,背对着她,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够了!你给我回去!以后不许再提这些事!”
争执间,林夏的目光落在沙发角落的旧木箱上——那是她小时候的玩具箱,搬家时一直留着。她突然想起什么,蹲下身打开箱子,里面堆满了褪色的布娃娃和积木。在箱子底部,她摸到了一个硬壳的笔记本。
笔记本封面印着早已过时的卡通图案,翻开后,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年幼的林夏穿着红色连衣裙,站在一个工厂的铁门前,手里牵着一个男人的手。男人穿着白衬衫,戴着细框眼镜,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正低头看着她。
那个男人,是年轻时的陈默。
工厂大门的牌匾上,模糊地刻着三个字——“光明化工”。
林夏拿着照片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那不是相纸,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照片背景里,工厂围墙下的草丛中,似乎散落着一些白色的小颗粒,在褪色的相纸上显得格外突兀。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母亲捂住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父亲转过身,脸上写满了疲惫与痛苦:“那是……你五岁的时候,陈默……陈老师来看过你一次。他那时候……还在光明化工厂做技术顾问……”
五岁。林夏猛地想起,那一年,父亲工作的单位突然发了一大笔“补偿金”,然后他们就匆匆搬离了城郊,从此再也没回去过。而她关于化工厂的记忆,也似乎从那时起被人为地抹掉了。
原来,陈默不仅是她的导师,更是她童年记忆里那个神秘的“白大褂叔叔”。原来,她从小就接触过那片土地,甚至可能……接触过那些磷粉。
头痛再次袭来,比之前更猛烈。这一次,记忆的碎片不再模糊——她看到自己蹲在化工厂的角落里,手里攥着一把发光的粉末,而不远处,陈默正和一个穿工装的男人激烈地争吵着什么,地上散落着几个破裂的玻璃瓶……
“磷粉……”林夏喃喃自语,眼前阵阵发黑,“是他给我的……”
父亲冲上来扶住她,声音嘶哑:“夏夏,你听我说,当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陈默他……”
“够了!”林夏猛地推开父亲,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与恐惧,“你们一直都知道,对不对?你们知道陈默和光明化工厂的关系,知道‘磷火案’的线索,甚至知道……我小时候的事情!可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有母亲压抑的啜泣声。窗外,夜色如墨,仿佛要将这栋老楼里所有的秘密都吞噬。
林夏看着手中的照片,看着照片上陈默温和的笑脸,只觉得遍体生寒。那个教导她“追寻真相”的导师,那个出现在她童年记忆里的身影,如今却和所有的疑点紧紧缠绕在一起。
而她自己,竟然从一开始就身处这场阴谋的中心。她的童年,她的信仰,她追寻的真相,此刻都像这张泛黄的照片一样,在她眼前扭曲、碎裂,露出背后深不见底的黑暗。
她必须离开这里,必须去那个被遗忘的角落——光明化工厂,找回那些被掩埋的记忆。因为她现在才明白,这场追凶之旅,她不仅是在追查凶手,更是在追查被尘封的自己。
第六章:法医的棋局
市局法医实验室的消毒水气味浓得化不开,不锈钢操作台在顶灯下发着冷光。林夏盯着显微镜下的纤维样本,耳边是周明翻动解剖报告的沙沙声。自从怀疑陈默后,她几乎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位沉默寡言的法医身上——周明是局里最年轻的主检法医师,技术精湛,且从未参与过五年前的“磷火案”。
“这纤维的成分很特殊,”周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戴着蓝色橡胶手套,指尖夹着一份分析报告,“初步判断是芳纶纤维,常用于耐高温劳保用品,比如化工厂的防护服。”
林夏直起身,接过报告:“芳纶纤维……光明化工厂的工人是不是就穿这种?”
“有可能。”周明走到实验台旁,将陈曦的尸检报告摊开,“另外,我在她的胃容物里发现了微量的镇静剂成分,剂量不大,不足以致命,但足以让人在短时间内反应迟钝。这解释了为什么她的刹车痕迹异常短促。”
镇静剂?林夏的心沉了下去。这说明陈曦在车祸前就被人动了手脚,根本不是疲劳驾驶。她看着周明专注的侧脸,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神情一如既往的冷静。从陈曦的尸检到纤维分析,周明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提供线索,像一个精准的齿轮,推动着调查前进。
“周明,”林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觉得……陈默有可能是凶手吗?”
周明握着手术刀的手顿了顿,随即继续整理器械,语气平淡:“陈老师是前辈,我不好妄加评论。但从证据链来看,他出现在废弃工厂附近,确实可疑。”他的目光扫过林夏,“你好像很信任他。”
“曾经是。”林夏低声道,脑海里闪过童年照片上陈默的笑脸,“但现在……”
“查案不能被情感左右。”周明打断她,将一个装有磷粉样本的培养皿推到她面前,“这种工业红磷在市面上管控很严,除非有……特殊渠道。”他说到“特殊渠道”时,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握刀柄的食指关节微微泛白。
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五年前“磷火案”的技术报告,当时负责部分尸检的,正是作为实习法医的周明。那时他刚从医学院毕业,跟着陈默学习。难道……
“周明,”林夏直视着他的眼睛,“五年前你参与‘磷火案’尸检时,有没有发现什么被忽略的细节?”
周明迎上她的目光,眼神平静无波:“当年我只是实习生,主要工作是记录。所有发现都在报告里。”他转过身,开始清洗烧杯,水流冲击玻璃的声音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林队,我知道你现在压力很大,但与其纠结过去,不如想想怎么找到赵建明。”
他的反应太过完美,完美得像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林夏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一件事——上周她让周明帮忙调取光明化工厂的旧采购记录时,他曾说过“那厂子的档案不好找”,语气里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熟悉感。
下午,林夏根据芳纶纤维的线索,找到了城西一家倒闭多年的纺织厂。厂区荒草丛生,锈迹斑斑的机器上覆盖着厚厚的蛛网。她在一间坍塌的仓库角落,用撬棍撬开一块腐烂的木板,下面露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盒。
盒子很重,打开时发出“吱呀”的声响。里面没有想象中的凶器,只有几页泛黄的采购合同和一个小布袋。林夏颤抖着打开布袋,里面是细密的红磷粉末,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而在采购合同的最后一页,供方代表的签名栏里,赫然写着一个名字——
周明。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光明化工厂实习技术员”。
签名的笔迹,与林夏在周明入职档案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林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周明不仅去过光明化工厂,还曾作为厂里的技术员,负责采购过红磷!那他为什么一直隐瞒?陈曦指甲缝里的芳纶纤维,陈默出现在废弃工厂的车,还有周明手中的这份签名……所有线索突然指向了一个更可怕的方向。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是周明。
“林队,”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旧平静无波,“我在陈曦的胃容物里发现了新东西,可能是关键证据。你现在方便来废弃化工厂一趟吗?我觉得……陈默可能也在那里。”
林夏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废弃化工厂,周明,陈默……这分明是一个陷阱。他终于露出了破绽,或者说,他已经不再需要伪装了。
“好,我马上到。”林夏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却努力保持镇定,“你小心点,陈默可能很危险。”
挂了电话,她立刻给局里最信任的年轻警员小李发了条加密信息,附上金属盒的照片和周明的电话号码,留言:“我去光明化工厂,若两小时无消息,立刻带人来。”
她将金属盒藏好,深吸一口气,走向停在厂区外的车。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即将被黑暗吞噬的裂痕。她知道,自己即将踏入的,是一场由法医精心布置的棋局,而棋盘的中心,等待她的或许不是真相,而是死亡。
但她别无选择。因为那个曾在童年递给她“发光粉末”的身影,那个在实验室里冷静分析证据的同伴,那个隐藏在白大褂下的真凶,终于向她露出了獠牙。而她必须亲手揭开这层面具,哪怕代价是坠入深渊。
车子发动,驶向城郊那片被暮色笼罩的废墟。林夏握紧方向盘,后视镜里,城市的灯火正在远去,前方的黑暗中,废弃化工厂的轮廓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静静地等待着猎物的到来。而她,是执棋者,也是棋盘上最危险的棋子。
第七章:化工厂的对峙
章节标题:磷火点燃之时
废弃化工厂的铁门在林夏身后发出“吱呀”的呻吟,如同巨兽的咽喉。暮色彻底沉入厂区,锈迹斑斑的储料罐和扭曲的管道在昏暗中勾勒出狰狞的轮廓,空气中漂浮着甲醛与铁锈混合的刺鼻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颗粒感。她打开战术手电,光束刺破黑暗,照亮脚下碎裂的玻璃和缠绕的藤蔓。
“周明!”她压低声音,手电光扫过前方的空场地。
“我在这里。”
声音从右侧的蒸馏塔传来,带着金属的回音。林夏猛地转身,手电光聚焦在塔基的阴影里——周明背对着她,手中把玩着一个玻璃小瓶,瓶中红磷粉末在光束下闪烁着幽光。他不再穿着法医的白大褂,而是一身深色工装,脸上没有了平日的寡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平静。
“你果然来了。”周明缓缓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在阴影中发亮,“我就知道,你不会放过任何线索。”
“为什么?”林夏握紧腰间的配枪,手指悬在扳机外,“陈曦是你杀的,对不对?‘磷火案’也是你做的!”
周明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磷火案’?多么漂亮的名字。是的,那三个人,还有陈曦,都是我杀的。”他举起手中的小瓶,轻轻摇晃,“红磷,多好的东西,易燃,低毒,还能在黑暗里发光……就像我父亲的冤魂,一直照亮着我复仇的路。”
“复仇?”林夏皱眉,“你父亲是谁?”
“光明化工厂的技术骨干,周建国。”周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多年的恨意,“二十年前,厂里为了节省成本,违规操作,导致反应釜爆炸!我父亲为了抢修,被严重烧伤,最后死在了医院!而那些决策者,拿着赔偿金拍拍屁股走人,甚至把事故伪装成意外!”
他激动地指着周围的废墟:“看到了吗?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浸着我父亲的血!赵建明当时是厂里的安全主管,他明知隐患却隐瞒不报;陈默那时是技术顾问,事故报告上有他的签字!他们都拿了封口费,只有我父亲死了!”
林夏脑中轰然一响,童年记忆的碎片瞬间清晰——那个穿白大褂和陈默争吵的男人,正是周明的父亲!她想起五岁那年,父亲突然拿到的“补偿金”,想起父母匆忙的搬家,原来一切都源于这场被掩盖的化工事故。
“所以你杀了那三个人,因为他们和事故有关?”林夏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止!”周明眼中闪过疯狂的光芒,“吴敏的父亲是当时的厂长,周玲的叔叔是财务主管,郑雅的丈夫参与了数据伪造!我要让他们的家人也尝尝失去的滋味!至于赵建明,他是最好的替罪羊——一个懂化学、行为孤僻的老师,还有什么比这更完美的嫌疑人?”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可惜啊,当年陈默差点发现我的破绽。他太谨慎了,总在怀疑证据链的完整性。所以我把磷粉的线索引向他,让你去查他,多有意思,看着你怀疑自己的导师。”
“陈曦呢?她是赵建明的女儿,你为什么连她也不放过?”
“她太蠢了。”周明的语气变得冰冷,“她查到了我父亲的事故报告,甚至找到了我这里,问我当年是不是见过她父亲。她还说要去报警,揭露光明化工厂的黑幕……”他摊了摊手,“我只能让她永远闭嘴了。伪造车祸很简单,给她下点镇静剂,再动动手脚让刹车失灵,完美的‘意外’。”
林夏只觉得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这个在实验室里冷静分析证据的法医,这个曾帮她寻找线索的“盟友”,竟然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恶魔。他用专业知识策划谋杀,用无辜者的生命祭奠扭曲的仇恨。
“你给我童年时的磷粉……”林夏猛地想起什么,声音嘶哑。
“哦,那个啊。”周明笑了,眼神里带着一丝缅怀,“我父亲死后,我经常躲在这里哭。有一次碰到你,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胆子真大,敢跑到这鬼地方来。我看你可怜,就把父亲做实验剩下的磷粉给你玩,说那是‘会发光的星星’。没想到吧,这东西最后成了抓我的证据。”
童年记忆的最后一块拼图落下,林夏只觉得浑身冰冷。原来她从小就与凶手有过交集,那抹童年的荧光,竟是死亡的预兆。
“周明,你错了!”一个声音从左侧的管道后传来,陈默捂着流血的肩膀,踉跄着走出来,脸上满是痛苦与震惊,“当年的事故……我确实知道有隐情,厂长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在报告上签字,我……我一时糊涂……”他看着周明,眼神里充满了愧疚,“但我从不知道你父亲是周建国!我要是知道……”
“知道又能怎样?”周明打断他,眼中燃烧着怒火,“补上一句‘对不起’?太晚了!你们这些帮凶,都该去死!”
他突然举起手中的磷粉瓶,朝着林夏的方向狠狠砸去!玻璃瓶在地上碎裂,红磷粉末瞬间扬起,周明趁机点燃打火机,幽蓝的火焰“轰”地一声腾起,瞬间吞噬了整片区域!
“林夏,快走!”陈默大喊着扑过来,试图推开她。
浓烟与热浪扑面而来,林夏被陈默推得一个趔趄,手电光在火海中失去了作用。她咳嗽着,捂住口鼻,只觉得肺部像被灼烧一样疼痛。周明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隐若现,他熟悉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如同在自己的棋盘上行走。
“游戏开始了,林队。”周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戏谑,“看看是你先找到我,还是我先送你去见陈曦。”
火焰噼啪作响,废弃的管道在高温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林夏扶着发烫的墙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这场对峙才刚刚开始,而她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在这片被磷火点燃的地狱里,抓住那个用死亡编织棋局的凶手。她的童年记忆在这里开始,也必须在这里,让一切罪孽终结。
第九章:尘埃落定
晨光透过化工厂破损的穹顶,在积满灰尘的地面投下斑驳的光柱。周明被特警反剪双手押出控制室时,脸上已不见疯狂,只剩下死灰般的麻木。他路过林夏身边时,忽然停下脚步,侧头看向她手臂上缠着的、被鲜血浸透的纱布。
“那磷粉……其实没毒。”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诡异的温柔,“我父亲当年……只是不想让它被用来杀人。”
林夏没有看他,只是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天空。警笛声已经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法医勘察现场的忙碌身影和证据袋密封时的沙沙声。陈默坐在角落,肩膀的伤口已被简单包扎,他看着周明被押上警车,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林队!”小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你没事吧?我们接到信号就赶来了,还好……”
“没事。”林夏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指了指陈默,“送陈老师去医院,他需要接受调查。”
陈默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疲惫与愧疚:“林夏,对不起……当年的事,我……”
“不用说了。”林夏打断他,“法律会给出答案。”她转身走向厂区大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手臂的疼痛和整夜未眠的疲惫终于席卷而来。但她没有停下,因为她知道,这场仗还没有完全打完。
回到市局时,天已大亮。走廊里的同事们看着她的眼神复杂,有敬佩,有好奇,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张队站在办公室门口,脸色铁青,看到林夏时,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沉声说:“跟我来。”
办公室里,阳光刺眼。张队将一份文件摔在桌上:“周明的初步供述我看了。他承认了‘磷火案’和陈曦的谋杀,也提到了光明化工厂的事故……还有,他说当年阻挠你调查的人,是我。”
林夏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张队。
“我不是想掩盖真相。”张队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旧信封,里面是一叠泛黄的汇款单,“五年前,我刚当上队长,就收到了匿名的‘慰问金’,让我别碰‘磷火案’。我查过,汇款来源指向光明化工厂的旧账户……我怕了,怕查到最后引火烧身,也怕……牵连到你。”他看着林夏,眼中充满了懊悔,“我错了,林夏。”
林夏拿起汇款单,指尖冰凉。原来阻挠她的不是恶意,而是懦弱。但这并不能减轻她心中的沉重。她将汇款单放回桌上:“张队,这些都交给纪委吧。”
接下来的几天,市局成立了专案组,重新调查光明化工厂的事故和“磷火案”。周明在审讯中交代了全部罪行,包括如何利用法医身份掩盖证据,如何嫁祸赵建明,以及如何在陈曦发现真相后痛下杀手。而关于赵建明的下落,专案组最终在邻市的一家疗养院找到了线索——他因当年的精神压力和愧疚,早已患上严重的抑郁症,在陈曦死前半年就已病逝,临死前留下了一封未寄出的信,承认自己当年知晓事故隐情却选择沉默的懦弱。
陈曦的追悼会上,林夏代表市局送去了花圈。照片上的女孩笑得依旧灿烂,仿佛不知道自己短暂的一生竟被卷入如此沉重的恩怨。林夏站在墓碑前,想起陈曦鞋底的磷粉,想起她寻找父亲的执着,心中五味杂陈。
一周后,陈默因当年在光明化工厂事故报告中作虚假签字,被移送司法机关。临离开市局时,他在走廊里遇到了林夏。
“林夏,”他苍老了许多,头发几乎全白,“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当年给你磷粉的事,我一直不知道。如果我早知道周明……”
“陈老师,”林夏打断他,语气平静,“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再也无法弥补。”她看着陈默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中没有恨,只有一种深深的悲哀。那个曾经照亮她从警之路的导师,最终还是没能走出自己埋下的阴影。
案子了结的那天,林夏去看望父母。母亲抱着她哭了很久,父亲则沉默地递给她一杯热茶。
“夏夏,对不起,”父亲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当年我们收了厂里的补偿金,带你搬家,就是想让你忘了那些事……我们没想到会害了你。”
“爸,妈,”林夏握住他们的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现在。”她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我没事,真的。”
傍晚,林夏独自来到城郊的海边。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金红,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散了多日的阴霾。她脱下鞋子,踩在柔软的沙滩上,想起童年时那个拿着磷粉的自己,想起周明父亲绝望的背影,想起陈曦无辜的死亡。
这场追凶之旅,让她看清了人性的复杂,也让她明白了真相的重量。它不仅需要勇气去追寻,更需要胸怀去承载。周明用极端的方式报复了不公,却也毁灭了自己;陈默因一时的懦弱犯下错误,最终付出了代价;而她自己,在黑暗中跋涉,终于迎来了黎明。
手机响起,是小李发来的信息:“林队,技术科把陈曦手机里的加密文件全破解了,里面有她整理的光明化工厂事故证据,还有……一张你小时候和周明父亲的合影。”
林夏愣了一下,随即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原来,命运的齿轮早在多年前就已开始转动,将他们所有人都卷入其中。
她抬起头,望向远方的海平面。夜幕正在降临,但海天交界处,已有一丝微弱的磷光般的光芒,预示着下一个黎明的到来。
罪恶终将被审判,秘密终将被揭开。而她,作为暗夜中的追凶者,会继续带着这份经历赋予的坚韧,在未来的道路上,追寻每一束光,驱散每一片黑暗。因为她知道,只有让真相见光,那些沉睡的灵魂才能安息,活着的人才能真正走向光明。
第十章:未尽的回响
深秋的阳光透过钢架结构的玻璃穹顶,洒在“光明文创园”崭新的地砖上。林夏站在园区中央的喷泉旁,看着孩子们追逐着水花嬉笑打闹,很难想象这里曾是那片充斥着磷火与罪恶的废弃化工厂。半年前,市政府启动了工业遗址改造计划,将这片土地改造成了艺术与创意的聚集地,生锈的管道被漆成彩色,储料罐成了攀岩墙,连当年的控制室都被改造成了小型展览馆。
她的手臂上还留着一道淡淡的疤痕,是与周明搏斗时留下的。如同这道疤痕,过去的阴影并未完全消散,但已不再灼人。周明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陈默因玩忽职守罪和伪证罪获刑,张队也因当年的包庇行为受到了纪律处分。光明化工厂的旧案被重新调查,当年的责任人员虽大多已退休或离世,但相关证据被封存入库,成为司法史上一个沉重的注脚。
“林队!”小李抱着一摞文件跑过来,脸颊冻得通红,“刚接到档案室的电话,说你要的‘磷火案’补充材料到了。”
林夏接过文件,指尖触到牛皮纸封面上“已结案”的红色印章。案子虽然结了,但有些细节始终像一根细刺,扎在她心里。比如周明在最后时刻提到的“父亲不想让磷粉被用来杀人”,比如陈曦遗物中那张她与周明父亲的合影——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光明天使,勿入黑暗”。
“小李,”林夏忽然开口,“你说,如果当年周明的父亲事故后,能有更公正的调查,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小李愣了一下,挠挠头:“可能吧……但哪有那么多如果呢。不过现在好了,至少真相大白了。”
是啊,真相大白了。但林夏知道,有些真相背后,是无数个“如果”堆砌的遗憾。她想起在看守所见过周明最后一面,他隔着玻璃,眼神空洞地说:“其实我早就不想杀了,可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
风穿过园区里改造后的金属廊架,发出一阵清越的声响,像某种古老的叹息。林夏抬起头,看见廊架上悬挂着许多玻璃风铃,每个风铃里都装着一点细碎的、不会发光的红磷——那是艺术家特意为之的装置艺术,取名“记忆的余烬”。
她转身走向展览馆,那里正在举办一场关于城市记忆的摄影展。在一组记录化工厂变迁的照片前,她停下了脚步。其中一张摄于五年前的照片里,废弃的厂区杂草丛生,而在画面的角落里,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戴着棒球帽,正站在铁门旁张望。放大来看,那人手里似乎拿着一个黑色工具箱——和匿名邮件里的照片如出一辙。
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记得专案组曾调查过那封匿名邮件的IP地址,最终追踪到一个公共网吧,线索就此中断。难道当时给她通风报信的,不是想引她入陷阱,而是……另有其人?
她拿出手机,翻到那个早已停机的匿名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删除了通话记录。有些谜题或许永远不会有答案,正如有些黑暗,只能用未来的光去慢慢照亮。
走出展览馆时,夕阳正将园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一个推着画架的年轻女孩从她身边走过,画布里是化工厂改造前的废墟,却被她用明亮的色彩重新勾勒,尤其是在画面中央,她用荧光颜料点了一点微光,像一颗不落的星辰。
“姑娘,”林夏忍不住叫住她,“你为什么要加那一点光?”
女孩回过头,笑容清澈:“因为我听这里的老人说,以前厂里有时会有萤火虫,特别是在下雨的夜晚,一闪一闪的,很漂亮。”她指了指画中的微光,“我想让它们留下来。”
林夏看着那点荧光,仿佛看到了童年记忆里那撮发光的磷粉,也看到了陈曦照片上的笑容,周明父亲眼中的期盼,以及无数个在黑暗中追寻真相的夜晚。
是啊,有些东西需要被记住,不是为了沉溺于过去的阴影,而是为了让那些曾经的微光,能够照亮未来的路。
她向女孩点点头,转身离开。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微信,问她今晚回不回家吃饭。林夏笑着回复:“回,妈,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了。”
走出文创园大门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夕阳下,那片曾经吞噬了太多秘密与罪恶的土地,如今正焕发着新的生机。而她知道,无论未来还有多少未知的黑暗,她都会像那个画中的微光一样,带着伤痕,却坚定地走下去。
因为正义或许会迟到,但追寻正义的人,本身就该是驱散黑暗的光。而这束光,将在每一个像她一样的追凶者手中,代代传递,永不熄灭。
更新时间:2025-07-06 14:3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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