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选章节
1 记忆深渊
## 我买来的记忆是连环杀手
>我花光积蓄移植了一位“冒险家”的记忆。
>手术很成功,我拥有了攀岩、飙车和野外求生的刺激经历。
>直到电视播放连环杀手落网新闻时,我浑身发冷。
>记忆碎片里,我正用同样的手法剥下第六名受害者的脸皮。
>警察上门调查,我下意识用记忆中的手法擦掉指纹。
>“陈先生,你擦拭指纹的方式很特别啊。”
>我低头,发现自己正无意识模仿剥皮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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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不锈钢台面紧贴着我裸露的后颈,一股细微却挥之不去的消毒水气味钻进鼻腔。我尽力平复着呼吸,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头顶上方,巨大的环形仪器发出低沉的嗡鸣,像一只蛰伏的金属怪兽,几束幽蓝的光线在它复杂的内部结构间无声流动。
“陈默先生,最后确认一次,” 主刀医师的声音透过面罩传出来,带着一种职业性的、毫无波澜的平静,“您自愿接受编号‘猎隼’的记忆序列植入服务,目标记忆类别为‘极限冒险体验’。相关风险告知书及免责条款,您已阅读并签字确认,对吗?”
“对。” 我的声音有点干涩,但异常坚定。视线越过医生,落在旁边小推车上那个毫不起眼的银色金属盒上。盒体冰冷光滑,侧面蚀刻着一行小小的编号:LYNX-7。那就是“猎隼”,价值我整整五年积蓄——省吃俭用、加班加点、卖掉心爱游戏机和限量版模型换来的全部身家。盒子里封存的,是另一个人生命中最惊险、最狂野、最接近死亡边缘的瞬间。攀岩者指尖抠住绝壁最后一丝凸起时的孤注一掷,越野摩托在悬崖边缘失控腾空时灌满胸腔的失重风啸,或是孤身迷失在原始丛林深处,听着黑暗中未知野兽的嘶吼,肾上腺素燃烧殆尽后那种奇异的、直面虚无的平静……这些,都将成为我的。
平庸的日子过得太久了。按部就班的打卡上班,对着电脑屏幕处理无穷无尽的数据流,下班挤进沙丁鱼罐头般的地铁车厢,回到那个永远弥漫着隔壁廉价外卖油烟味的出租屋。生活像一潭死水,连丢颗石子都激不起像样的涟漪。我需要这个。我需要“猎隼”的记忆,像一剂强心针,像一把滚烫的烙铁,狠狠烫进我苍白乏味的人生里。
“很好。” 医生微微颔首,目光转向那台嗡鸣的仪器。助手将一个布满细密接口的软性头罩轻柔地罩在我的头上,冰凉的触点贴上头皮,带来一阵微麻的电流感。“放松,陈先生。意识融合过程会有轻微不适,请保持思维放空。记忆下载……现在开始。”
嗡鸣声陡然拔高,尖锐起来。眼前瞬间被强烈的白光吞噬。没有痛楚,但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被巨大力量拉扯的感觉贯穿了头颅。仿佛有亿万根冰冷的针,带着不属于我的、滚烫的信息流,强行凿开颅骨,灌注进来。视野被彻底剥夺,只剩下光怪陆离、飞速闪过的破碎画面和震耳欲聋的杂音洪流。
……
“呼——!”
我猛地睁开眼,胸膛剧烈起伏,贪婪地吞咽着空气。出租屋熟悉的、带着灰尘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涌入鼻腔。窗外,城市沉闷的喧嚣隔着玻璃传来。刚才那是什么?我坐起身,心脏还在狂跳,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粗糙岩石的摩擦感,耳朵里仿佛还灌满了引擎疯狂的咆哮和狂风的尖啸。
攀岩!记忆碎片!
我清晰地“记得”自己悬在近乎垂直的岩壁上,指尖死死抠住一道细小的裂缝,身体像一片枯叶般在呼啸的山风中摇晃。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幽谷。汗水浸透了背心,肌肉因极度紧绷而酸痛颤抖。每一次挪动,每一次将身体重心压向那脆弱不堪的支点,都伴随着粉身碎骨的恐惧和…一种令人战栗的、近乎自毁的狂喜。成功了!当手指终于够到上方那个稳固的凸起,将身体拉上去,双脚重新踏在坚实的岩石边缘时,那种劫后余生、征服天险的巨大快感,如同电流般瞬间流遍全身。
这不是我的记忆。我的生活里只有写字楼冰冷的玻璃幕墙和地铁拥挤的人潮。但这感觉却如此真实,如此刻骨铭心!指尖的触感,肌肉的酸痛,狂风的冰冷,以及那在恐惧深渊边缘绽放出的极致兴奋……它们像滚烫的烙印,深深地印在了我的神经末梢。
我摊开双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忍不住无声地咧嘴笑了起来。成功了!猎隼的记忆,真的成了我的!
从那天起,碎片化的“冒险”便如潮水般,在我日常生活的间隙汹涌而至。
有时是在拥挤的格子间里,对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发呆。毫无预兆地,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和引擎的嘶吼猛地灌入脑海。视野瞬间扭曲、倾斜!身体仿佛被狠狠甩向一侧,安全带勒进皮肉,五脏六腑都在离心力的拉扯下移位。眼前是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色块的荒野景象。失控的摩托在沙石地上疯狂打滑,每一次挣扎着稳住方向都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呻吟和砂石飞溅的噼啪声。我能“感觉”到冰冷的金属油箱紧贴着小腿的震颤,能“闻到”尘土和汽油混合的呛人气息,甚至能“尝”到牙齿咬破嘴唇涌出的那股腥甜铁锈味。就在车身即将彻底翻滚的刹那,一种近乎本能的、对速度和平衡的恐怖直觉接管了身体,手腕猛地一拧,前轮奇迹般地抬起,险之又险地擦过一块凸起的岩石……
“啪嗒!” 手中的鼠标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猛地回过神,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额头上全是冷汗。同事投来诧异的目光。我慌忙捡起鼠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手滑了。” 指尖却还在神经质地微微颤抖,仿佛刚刚真的经历了一场生死时速。那狂野的速度感和濒临失控的恐惧,如此新鲜,如此强烈,像一杯烈酒,烧得我喉咙发干。
另一次是在深夜。我疲惫不堪地躺在吱呀作响的旧床上,窗外是城市永不熄灭的灯火。意识刚沉入混沌的浅眠,感官骤然切换。
黑暗。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不是城市的夜,而是原始森林深处那种吞噬一切的、带着湿冷泥土和腐烂枝叶气息的黑暗。只有头顶树叶缝隙间漏下的几缕惨淡月光。远处,某种大型猫科动物低沉、带着威胁意味的嘶吼声穿透寂静,时断时续,每一次响起都让我的寒毛倒竖。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裸露手臂上被蚊虫叮咬的刺痒,汗水滑过紧绷的背脊带来的冰冷触感。极度疲惫,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喉咙干渴得冒烟。更可怕的是饥饿感,像一只冰冷的手在胃里无情地抓挠、撕扯。我“记得”自己蜷缩在一棵巨大榕树暴露在外的虬结气根形成的狭小空间里,背靠着粗糙潮湿的树皮,手中紧紧攥着一把磨尖的粗陋石片,眼睛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动黑暗中潜行的死神……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大口喘气,心脏在死寂的房间里咚咚作响。窗外霓虹灯的微光映在墙上,显得如此陌生而虚假。我下意识地摸向床头柜上的水杯,指尖冰凉。那深入骨髓的孤独、寒冷和饥饿感,如同跗骨之蛆,久久不散。
2 剥皮真相
这些记忆碎片,这些来自“猎隼”的极端体验,带着强烈的感官冲击,一次次蛮横地闯入我的现实。它们像一针针强效兴奋剂,让习惯了灰白日常的我既感到一种病态的迷醉,又伴随着强烈的生理不适——眩晕、心悸、莫名的肌肉紧张和挥之不去的疲惫感。我像个瘾君子,一边贪婪地索取着那前所未有的刺激,一边又隐隐担忧着这“强心针”的副作用。我试图在网络上搜索“猎隼”——LYNX-7的记忆提供者信息,但除了手术机构冰冷的“匿名捐赠者,记忆内容已验证为极限运动领域”的官方回复外,一无所获。那银盒上的编号,像一个冰冷的谜。
日子在这种奇异的撕裂感中滑过。直到那个沉闷的傍晚。
天空是铅灰色的,压得很低,让人喘不过气。我拖着加班后沉重的身躯回到出租屋,随手将公文包扔在狭窄的玄关,整个人陷进那张唯一的、破旧的沙发里。疲惫像潮水般涌来,眼皮沉重。我摸索着找到遥控器,几乎是本能地按下了开机键,让电视机的嘈杂声填满这空荡寂静的房间,权当背景噪音。
“……本台持续关注的特大连环凶杀案取得突破性进展!” 女主播刻意压低、带着沉重肃杀意味的声音突兀地穿透了嗡嗡的杂音,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破了我的昏沉。
屏幕上切换出一个模糊的、打了马赛克的现场照片,背景是幽暗的树林边缘,扭曲的警戒线在阴冷的光线下格外刺目。女主播的面孔在画面一角,表情严峻得如同生铁。
“被市民称为‘剥脸者’的连环杀手,于昨夜在城西废弃的松林水泥厂内,被英勇的警方特勤队员成功围捕!该案犯极其凶残狡猾,在长达近一年的时间里,连续作案六起,受害者均为年轻女性,死状……” 女主播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死状极其惨烈。凶手作案后,现场几乎不留任何有效痕迹,反侦察能力极强,给警方侦破带来巨大困难……”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了。一股寒气毫无征兆地从尾椎骨猛地窜起,沿着脊柱急速蔓延,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擂打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沉闷的巨响。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全部涌向头部,又在下一秒退潮般抽离,留下冰冷的麻木和尖锐的耳鸣。
剥脸者?
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电视画面再次切换。这一次,是警方发言人站在一排闪烁的警灯前发布消息。他戴着眼镜,表情冷硬如岩石,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经现场初步勘察及物证比对,已确认被捕嫌疑人即为系列案件真凶。该犯作案手法高度一致且极具辨识度:使用特殊自制的薄刃工具,从受害人下颌与耳后连接处下刀,以极其娴熟、近乎外科手术般的技巧,完整剥取受害者面部皮肤组织……”
嗡——!
整个世界的声音瞬间被抽离了。只剩下发言人那冰冷、毫无感情波动的叙述,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我的鼓膜上。
“从下颌与耳后连接处下刀……娴熟……完整剥取……”
不是简单的陈述。每一个音节落下,都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我记忆深处某个锈死的、黑暗的匣子!
一幅画面!不,不是画面!是感觉!是声音!是触感!它蛮横地撕裂了我的意识屏障,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一种……令人作呕的、冰冷的专注感,轰然炸开!
幽闭的空间。空气污浊、粘稠,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另一种……甜腻得发腥的、蛋白质腐败的气息。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头顶一盏孤零零的、蒙着厚厚灰尘的白炽灯泡,发出昏黄摇曳的光,将四周扭曲堆叠的杂物投射出巨大、狰狞、不断晃动的影子,如同蛰伏的怪兽。
我的视角很低,似乎跪着或蹲着。视线聚焦处,是……
一片惨白。毫无生气的惨白,那是……皮肤?不!是剥离开皮肉后暴露出的……肌肉和筋膜组织?黏连着暗红色的血珠,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湿漉漉、油腻腻的光泽。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向下移动,落在……我的手上。
那双手,骨节分明,却异常稳定,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优雅。它们正握着一件工具——不是普通的刀,形状怪异,薄如柳叶,边缘闪烁着一种极细微的、冰冷的寒芒。这双手的拇指和食指,以一种极其精准、稳定的姿势捏着这薄刃。无名指和小指则微微蜷曲,轻巧地抵在下方那片惨白的“东西”的边缘,起到一种微妙的支撑和固定作用。
那姿势……那无名指和小指蜷曲抵住边缘的姿势……
电视里发言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凶手具备极强的心理素质和异常稳定的操作手法,其剥皮过程呈现出一种近乎偏执的‘完整性’与‘仪式感’,无名指与小指的特殊支撑固定手法,是其标志性特征之一……”
无名指和小指……特殊支撑固定手法……
我的胃部猛地一阵剧烈抽搐,酸液疯狂地涌上喉咙口。我死死捂住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一片在狂风中即将碎裂的枯叶。眼前阵阵发黑,电视屏幕和发言人冰冷的面孔变得模糊、扭曲。
那双手!那握刀的手势!那无名指和小指蜷曲抵住的姿态!
不是攀岩时死扣岩缝的粗粝,不是紧握摩托车把的狂放,更不是在丛林里攥着石片的紧张!
是它!就是这个!剥皮!
冰冷、稳定、精确到令人发指,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愉悦?
这感觉……这触感……这血腥的画面……这……这他妈的就是我脑子里不断闪回的“冒险”记忆碎片之一!
3 指纹迷局
我一直以为那只是噩梦!是记忆融合不良产生的可怕幻觉!是“猎隼”在某个极限求生环境里迫不得已的……残酷场景?
“猎隼”……LYNX-7……极限冒险……
骗子!全是骗子!
一股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认知堤坝。我“记”起来了!不是模糊的碎片,是清晰得令人窒息、带着粘稠触感的细节!那昏黄灯光下扭曲的影子,那空气里令人作呕的甜腥铁锈味,那薄刃切入皮肉时微妙的阻力和随后顺畅的分离感,那剥离后暴露出的、毫无遮掩的肌肉纹理和暗红血珠……
第六个!电视里说的第六个受害者!我脑子里闪过的那个画面里,角落里似乎……似乎堆叠着几团模糊的、被破布盖着的东西……五个?还是六个?
“呕——!”
再也无法抑制,我猛地从沙发上翻滚下来,膝盖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地冲向狭小的卫生间。剧烈的呕吐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我趴在马桶边沿,胃里翻江倒海,却只吐出几口苦涩的酸水。剧烈的痉挛撕扯着腹部肌肉,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衬衫,粘腻地贴在背上。
猎隼……冒险家……LYNX-7……
那银盒上的编号,此刻像一张狞笑的鬼脸,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
骗子!魔鬼!
我是谁?我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那些让我迷醉的“冒险”快感,那些所谓的“征服”的喜悦……难道都浸泡在无辜者的鲜血里?
“砰!砰!砰!”
沉重、急促、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敲门声,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出租屋单薄的木门上,也砸碎了我濒临崩溃的思绪。
来了!
心脏在那一瞬间似乎真的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撞击着胸腔,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带来尖锐的痛楚。血液轰地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退潮,留下彻骨的寒意和尖锐的耳鸣。胃部再次剧烈地抽搐起来,刚才呕吐带来的虚弱感混合着新的、灭顶的恐惧,让我瘫软在地,几乎无法呼吸。
警察!绝对是警察!电视新闻刚播完,他们就上门了!这么快!快得令人窒息!他们知道了?他们怎么知道的?记忆移植?不,不可能!那个手术是绝对匿名的!是哪里出了纰漏?是手术中心泄露了信息?还是那个“猎隼”……LYNX-7……他在被捕前留下了什么指向我的线索?巨大的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和喉咙。
“砰!砰!砰!”
敲门声再次响起,更加沉重,更加不耐烦。伴随着一个浑厚、带着穿透力的男性嗓音:“开门!警察!陈默先生是吗?请配合调查!”
声音像冰冷的子弹,穿透门板,直接钉入我的耳膜。我猛地一颤,像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不行!不能这样瘫着!起来!必须起来!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板上挣扎着爬起来,双腿软得如同面条,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视线扫过小小的客厅——刚才呕吐时带倒的垃圾桶,几团废纸散落在地板上。我的指纹!上面一定有我的指纹!还有电视遥控器!刚才慌乱中扔在沙发上的公文包!任何可能留下痕迹的地方!
不能让警察看到这些!不能让他们采集到任何东西!一个疯狂的念头攫住了我:擦掉!擦掉所有可能留下痕迹的地方!像……像“他”那样!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一股冰冷、精确、近乎本能的意识流猛地接管了我的身体。仿佛有一双不属于我的手,在操控着我的动作。
我踉跄着冲到沙发边,一把抓起昨晚喝剩下半瓶的矿泉水。瓶身冰凉,沾着水汽。不是用来喝的。我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光滑的塑料表面。指纹!上面一定有我的指纹!
动作快得几乎不需要思考。我粗暴地拧开瓶盖,将里面剩余的、带着凉意的水猛地倾倒出来。不是浇在地上,而是直接淋在自己的右手上!水流冲刷过指缝、掌心、手背。
不够!水冲不干净油脂!电视里……那个发言人怎么说的?“反侦察能力极强,现场几乎不留任何有效痕迹”……
布!需要布!吸水,能带走油脂!
视线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瞬间锁定了沙发扶手上搭着的那件皱巴巴的旧T恤——昨天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洗的。我一把抓过它。棉质的,柔软,吸水性好。就是它!
我的右手,以一种奇异的稳定姿态伸展开,五指微微分开。左手攥着湿漉漉的T恤,不是胡乱擦拭,而是精准地、从指尖开始,沿着每根手指的纹路走向,以一种稳定的、由内向外的螺旋轨迹,快速、有力地擦拭着!指尖、指腹、指关节、掌心、掌缘……每一个可能留下纹路的区域都被覆盖。动作麻利,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擦完右手,没有丝毫停顿,立刻换左手,用T恤的另一块干燥区域,重复同样的螺旋擦拭动作。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快得不可思议,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不需要经过大脑的熟练感。仿佛这双手,已经重复过这个动作千百遍。不是为了清洁,而是为了……抹除!彻底抹除自身存在的痕迹!
就在我刚刚完成左手最后一下擦拭,将湿透的T恤下意识地团紧在掌心时——
4 手势惊魂
“咔嚓!”
一声轻响。不是钥匙开锁,是某种工具插入锁芯的细微机械声。
门,开了。
一股穿堂风带着楼道里阴冷的空气涌了进来。两个高大的身影堵在了门口,几乎遮住了门外楼道里本就昏暗的光线。深蓝色的警服,肩章在阴影里反射着冷硬的光。为首的中年警官面容方正,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审视,瞬间扫过整个凌乱不堪的房间。他的目光最终,牢牢地钉在了我的身上,准确地说是钉在了我那双刚刚擦拭完毕、还微微滴着水的手上,以及我手里那团被用力攥紧、吸饱了水的湿漉漉的T恤。
时间仿佛凝固了。卫生间里残留的呕吐物酸腐气味、地板上未干的水渍、散落的垃圾、我脸上未干的冷汗和眼中无法掩饰的惊惶恐惧……所有的细节,在这位经验丰富的警官眼中,恐怕都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般刺眼。
中年警官的目光缓缓下移,最终落在我那双刚刚被“精心处理”过的手上。他的眼神锐利如解剖刀,仿佛能穿透皮肤,看到下面每一根不安跳动的神经。那目光里没有立即的质问,只有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审视,看得我几乎要再次呕吐出来。
“陈默先生?”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沉重的铅块砸在寂静的空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我喉咙发紧,只能勉强点了一下头,感觉颈椎骨都在发出僵硬的摩擦声。
“市局刑侦支队,我姓赵。”他简单地亮了一下证件,深蓝色的封皮一闪而过,像一道不祥的符咒。“关于近期几起案件,有些情况需要找你了解一下,请配合。” 他的措辞是“了解情况”,但那平稳语调下蕴含的压力,却沉重得让人窒息。
他向前一步,踏入狭小的玄关。另一个年轻些的警员紧随其后,沉默地关上了门。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外面世界的最后一丝声响,也像一把锁,彻底锁死了我所有的退路。这间充斥着恐惧、汗水和呕吐物酸腐气息的出租屋,瞬间变成了一个令人绝望的审讯室。
赵警官的目光并未在我脸上过多停留,而是像探照灯一样,再次扫过整个凌乱的空间:翻倒的垃圾桶,散落在地板上的废纸,沙发扶手上明显被挪动过的痕迹,还有我脚边那滩未干的水渍——那是我刚才倒水冲手留下的。他的视线最终,又一次落回我的手上,以及我手里那团被无意识攥得死紧、还在往下滴水的湿T恤。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那眼神里,审视的意味更浓了,像在观察一个实验台上行为异常的标本。
“陈先生,” 他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但每一个字都仿佛经过了精密的测量,带着一种冰冷的重量,“刚回来?看你这样子……似乎不太舒服?”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卫生间开着的门,里面狼藉的景象一目了然。
胃部又是一阵翻搅。我强迫自己吞咽了一下,试图润泽干得冒烟的喉咙,发出的声音却嘶哑难听:“加……加班,有点累。刚……刚有点反胃。” 解释苍白无力,连我自己都不信。
赵警官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那声音像羽毛扫过紧绷的鼓面。他的视线再次聚焦在我的手上。“陈先生,” 他忽然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探究的意味,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向我神经最脆弱的地方,“你刚才……是在处理什么东西吗?”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实质般锁定了我团着湿T恤的手。
“我看你擦手的动作……很特别啊。”
擦手的动作……很特别?
嗡——!
这句话像一颗无声的炸雷,在我早已不堪重负的脑海里轰然爆开!刚才那电光火石间、被本能驱使着完成的擦拭过程——那精准的螺旋轨迹,那稳定高效的手法——清晰地闪回!这不是我!这从来就不是我的习惯!这是“他”的!是那个“剥脸者”刻在骨子里的抹除痕迹的本能!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比刚才听到敲门声时强烈百倍。它不再是来自外界的威胁,而是源于自身内部,源于那个被我亲手放进脑子里的、正在苏醒的怪物!我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深处疯狂上涌,瞬间冻结了四肢。心脏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失序地乱撞起来,每一次搏动都撞击着脆弱的胸腔,带来窒息般的痛楚。
我的手下意识地……不,是完全不受控制地……动了。
在那位赵警官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注视下,在那句“擦手的动作很特别”如同魔咒般萦绕的瞬间,我的右手,仿佛拥有了独立的意志,脱离了大脑的掌控。
它缓缓地、极其自然地抬了起来。五指没有紧绷,反而呈现出一种近乎放松的状态,微微弯曲着,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那姿势……那无名指和小指微微向内蜷曲、指尖虚虚相触的姿态……
无名指和小指蜷曲……
支撑……固定……
电视里冰冷的描述、记忆碎片中那握刀剥皮的手势、赵警官探究的眼神……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力量强行拼合!
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自己那只抬起的手上。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擦拭时T恤的潮湿触感,但此刻,一种更深层、更恐怖的“记忆”触感却汹涌地覆盖上来——那不是布料,而是……皮肤!冰冷的、柔软的、带着弹性的……被剥离开的人皮!无名指和小指蜷曲的姿势,正是为了稳稳地抵住那片被剥离组织的边缘,防止它在操作中滑动!是为了……固定!
“嗡——!”
尖锐的耳鸣瞬间吞没了外界所有的声音。眼前的一切——赵警官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和深沉的眼神,年轻警员下意识绷紧的身体,这狭窄压抑的出租屋——都开始剧烈地旋转、扭曲、变形。视野的边缘迅速被浓墨般的黑暗吞噬,中心只剩下我那只抬起的手,以那个无比熟悉、无比恐怖的姿势,悬停在半空中。
它在模仿。
它在无意识地、精准地模仿着那个剥皮的手势!
5 绝望深渊
冰冷彻骨的绝望如同万丈深渊,瞬间将我吞没。
更新时间:2025-07-06 14:2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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