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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吊灯的光芒冰冷刺眼,将整个宴会厅切割成无数晃眼的碎片。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槟的微醺气息,混合着女士香水甜腻的尾调和餐台上冷食若有若无的腥气。我站在人群边缘,那身火焰般的红裙在一片沉郁的黑礼服中灼灼燃烧,像个不合时宜的闯入者,又像是对这场荒诞默剧最尖锐的嘲讽。 今天本该是我的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手腕内侧传来一阵隐秘的抽痛。我下意识地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里,被长袖蕾丝遮掩的地方,皮肤下淤积着一片丑陋的青紫。那是昨夜留下的印记。顾淮深滚烫的、带着浓烈酒气的呼吸喷在我的颈侧,他滚烫的手指像烙铁一样死死钳住我的腕骨,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黑暗中,他的声音破碎又滚烫,一遍遍呼唤着那个早已沉入冰冷海水的名字:“阿晚……别走……” 每一次呼唤,都伴随着他手指无意识的、更深的收紧。 而现在,那个赐予我伤痕的男人,正站在宴会厅中心那束最亮的聚光灯下。 顾淮深一身挺括的黑色礼服,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精心雕琢的哀恸。他手里端着一杯晶莹剔透的香槟,杯壁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折射出冷冽的光。聚光灯打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将他眼底那片刻意营造的悲凉渲染得淋漓尽致。 他微微抬高了声音,那刻意压低的、饱含磁性的嗓音在寂静的大厅里清晰地扩散开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 “感谢各位今天莅临,为我的……故人,送上一份心意。”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漫无目的地扫过全场,刻意避开了我所在的方向,最终落在他面前虚空的某一点,仿佛那里正站着那个他魂牵梦萦的身影。“七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如果她还在……”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里恰到好处地掺入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那演技足以让奥斯卡影帝汗颜。“如果她还在,今天,也该是她三十一岁的生辰了。” 三十一岁。这个数字像一枚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我的耳膜。我今年,恰好三十一岁。多么讽刺的巧合。或者说,从一开始,这就不是巧合。是顾淮深亲手量体裁衣,为我套上这件名为“林晚”的华丽囚服。 台下响起一片压抑的、配合的叹息和唏嘘声。无数道目光,带着虚伪的同情和赤裸裸的窥探,有意无意地向我这边飘来。那些目光像带着倒钩的小刺,粘腻地刮过我的皮肤。空气里浮动着无声的窃笑和心照不宣的鄙夷。 “啧,听见没?正主生辰呢,某些替身也不照照镜子,穿得那么艳,真当自己是主角了?”一个刻意拔高的女声在我右后方响起,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玻璃。是顾淮深一个远房表妹,平日里最热衷于对我落井下石。 “就是,”旁边立刻有人低声附和,带着刻薄的奚落,“手腕上那印子瞧见没?昨晚估计又被当成‘阿晚’折腾了吧?替身就要有替身的自觉,这种日子还敢出来碍眼?晦气!” “哼,顾总心里头那根刺,是她穿十件红裙子也拔不掉的。看着吧,好日子到头了。” “可不嘛,一个赝品罢了……” 那些刻意压低却清晰无比的议论,混杂着香槟气泡细微的破裂声,如同无数只嗡嗡作响的毒蜂,盘旋在我周围。手腕上的淤痕在蕾丝袖口下隐隐作痛,提醒着昨夜屈辱的烙印。三年。整整三年。我扮演着那个已经死去的女人,模仿她的喜好,穿着她可能喜欢的衣裙,甚至小心翼翼地调整自己说话的语气和微笑的弧度。我像一个卑微的影子,活在一个死人的阴影之下,用尽力气去温暖一颗早已被冰冷海水冻僵的心。换来的,是顾淮深在酒醉后一遍遍的错认,是清醒时更深的漠视,是无数个夜晚独自吞咽的苦涩,以及此刻,这满场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弄。 够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极致冰冷和荒谬可笑的感觉,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炸开。像沉寂多年的火山骤然喷发,灼热的岩浆瞬间冻结了所有血液,又在下一刻沸腾翻滚,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直冲头顶。三年积压的隐忍、屈辱、愤怒和那点早已被碾碎成齑粉的、可笑的期待,在这一刻,被顾淮深那场深情得令人作呕的表演,被台下那些刻薄的议论,彻底点燃。 我端起旁边侍者托盘里的一杯红酒。深红色的液体在剔透的水晶杯里微微晃动,像凝固的、粘稠的血。指尖冰凉,心口却有一团火在疯狂燃烧。 就在顾淮深微微仰头,似乎要饮下那杯象征悼念的香槟,将这场虚伪的悲情推向最高潮的瞬间—— “呵……” 一声清晰、短促、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的轻笑,毫无预兆地响起。它不高亢,却异常突兀,像一把利刃,精准地切断了宴会厅里所有虚伪的哀乐和窃窃私语,让空气瞬间凝滞。 顾淮深举杯的动作猛地僵在半空。他循声望来,那双深邃的眼眸穿过人群,终于第一次,真真正正地、聚焦在了我的身上。不再是透过我看那个幻影,而是实实在在地看着我本人。那眼神里,有被打断的愠怒,有被冒犯的冰冷,还有一丝……猝不及防的错愕。 聚光灯的光束,仿佛也被这声轻笑吸引,下意识地偏移了一瞬,将我和我那身刺目的红裙,短暂地笼罩在光圈的中心。 满座皆惊。所有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猛地拉扯,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惊疑,错愕,看好戏的兴奋,还有顾淮深眼中迅速积聚的风暴。 我迎着顾淮深冰冷刺骨、带着无声警告和汹涌怒意的目光,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将手中的红酒杯优雅地晃了晃。深红的酒液沿着杯壁挂下,留下妖异的痕迹。我的唇角一点点勾起,那笑容里淬满了冰,也燃着疯狂的火。 “顾总,”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空气,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平静,“缅怀故人,情深义重,感人肺腑。” 顾淮深的眉头狠狠拧紧,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坚硬的岩石。他没有说话,但那眼神里的风暴已经足够将人撕碎。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令人窒息。 “只是……”我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他英俊却因怒意而扭曲的脸,扫过台下那些或惊愕或鄙夷的面孔,最后,落回到他紧绷的脸上。我微微歪头,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探究光芒,一字一句,清晰地抛出那个足以引爆整个世界的疑问: “有没有一种可能——”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像绷紧的琴弦骤然断裂,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你每年今天,在这里像悼念神明一样隆重悼念的那个‘死人’……” 话音未落! “滋啦——” 一声尖锐刺耳的电流噪音毫无征兆地炸响!众人被惊得纷纷捂耳。紧接着,顾淮深身后那块巨大的、原本正循环播放着几张模糊不清、意境“唯美”的海边照片(据说是白月光林晚的“遗照”)的背景屏幕,猛地一黑! 下一秒,刺眼的白光闪过! 一张清晰无比、色彩鲜明的证件照片,毫无缓冲地、粗暴地占据了整个巨幕! 照片上的女人,长发乌黑,素面朝天,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她的眼神清澈,带着一丝尚未被世事磨平的倔强和某种奇特的、仿佛看透一切的沉静。她的五官,与顾淮深那些模糊的“遗照”女主角有着惊人的相似度,但更清晰,更生动,也更……真实。 而照片下方,是清晰无误的证件名称和号码信息: 护照 - 中华人民共和国
姓名:林晚
出生日期:1994年7月3日
签发日期:2020年10月 死寂。 整个宴会厅陷入了一种真空般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时间凝固了。 无数双眼睛,带着极致的震惊和茫然,死死地盯在巨幕那张清晰得纤毫毕现的护照照片上。几秒前还在循环播放的、被顾淮深视若珍宝的所谓“白月光遗照”,此刻在对比之下,显得那么模糊、失真,甚至……刻意。 照片上的女人,和巨幕上护照里的女人,轮廓眉眼惊人的一致。但后者,是活生生的、带着国家机器认证的、无法辩驳的铁证! “嗡……” 死寂之后,是瞬间爆发的、无法抑制的、混乱到极致的巨大嗡鸣!像无数只马蜂同时炸了窝。 “天……天啊!那……那是谁?护照?!” “林晚?!她也叫林晚?!出生日期……也对得上!三十一岁!” “怎么回事?!顾总珍藏的不是遗照吗?这护照……是活人的?!” “等等!你们看!护照签发日期!2020年10月!那不就是顾总说……说白月光‘海难去世’的……半年后?!” “嘶——!” “活……活人?!顾总每年悼念的……是个活人?!” “那台上这个……这个穿红裙子的林晚……她……她是谁?!” 惊骇的抽气声,难以置信的低吼,语无伦次的议论瞬间席卷了整个大厅。所有人的目光,像失控的探照灯,在巨幕上那张刺眼的护照照片,和站在场中、一身红裙的我身上,疯狂地来回扫射!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每个人的认知。 顾淮深脸上的表情,在巨幕亮起、照片弹出的那一刹那,彻底碎裂了。 他脸上的血色,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那双前一秒还盛满冰冷怒意的深邃眼眸,此刻只剩下极致的惊骇和茫然。那是一种信仰崩塌、世界倾覆的空白。他死死地盯着巨幕上那张清晰无比的护照照片,瞳孔剧烈地收缩着,仿佛要穿透屏幕,看清那照片背后荒谬的真相。他的嘴唇微张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只捏着香槟杯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暴起,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白色,杯身在他无意识的颤抖中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咯咯”声。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带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凶狠和难以置信,狠狠地刺向我!那眼神里有震惊,有被愚弄的滔天愤怒,更有一种……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我的、陌生的、撕裂般的痛苦。 我站在那片混乱风暴的中心,红色的裙摆纹丝不动,像一朵在废墟上盛开的、淬火的花。巨幕的光映在我的脸上,明明灭灭。我迎着他那几乎要将我吞噬的目光,唇边那抹冰冷的、带着毁灭快意的弧度,一点点加深。 就在这片足以掀翻屋顶的混乱和顾淮深濒临崩溃的注视下,我动了。 我没有解释,没有控诉,甚至没有再看顾淮深那张惨白扭曲的脸一眼。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大脑宕机的目光中,我优雅地放下那杯几乎没动过的红酒。然后,在顾淮深那双几乎要瞪裂、死死锁在我身上的、混杂着惊涛骇浪般情绪的目光注视下,我慢条斯理地,从随身那只小巧精致的晚宴包里,抽出了一个薄薄的、印有烫金徽标的文件袋。 那徽标,在场不少商界名流都认得——那是“启明资本”的标志,近年来在资本市场以眼光毒辣、手段凌厉而声名鹊起的新锐巨头。 “顾总,”我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像冰锥般刺穿了所有的嘈杂。那声音里没有得意,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冰冷和宣判般的平静,“缅怀故人,情深义重,感人肺腑。” 我重复了一遍开场的话,此刻听来,却充满了极致的讽刺。 顾淮深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他死死地盯着我手中的文件袋,眼神里最后一点强撑的镇定彻底碎裂,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预感。 我当着他的面,当着一屋子石化的人群,慢悠悠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优雅,抽出了文件袋里最上面的一页纸。 纸张雪白,抬头和末尾的红色公章刺目无比。 我两根手指拈着那张纸,手腕轻轻一抖。 哗啦一声轻响。 纸张在死寂的空气中舒展开来。 “顺便通知您一声,”我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回顾淮深脸上,看着他惨白如鬼、摇摇欲坠的样子,唇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胜利者的弧度,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在所有人的耳膜上: “您名下‘深蓝资本’百分之五十二的股权转让协议……”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他眼中最后一丝光芒彻底熄灭的瞬间。 “刚刚,已经完成了所有交割手续。” 轰——! 如果说刚才的护照照片是引爆了一颗炸弹,那么此刻这句话,无异于在爆炸中心又投下了一颗核弹! “深蓝资本?!顾淮深的命根子!”
“百分之五十二?!绝对控股权?!被……被收购了?!”
“启明资本?!是启明收购的?!那她……她和启明……”
“我的老天爷!她到底是谁?!”
“顾家……顾家完了……” 彻底失控的惊呼和尖叫如同海啸般爆发!人群彻底乱了!有人震惊得跌坐在椅子上,有人失态地打翻了酒杯,猩红的酒液泼洒在昂贵的礼服上也无人在意。无数道目光在我、顾淮深以及那张象征着他商业帝国崩塌的股权转让书之间疯狂扫射。 顾淮深脸上的表情,在听到“深蓝资本”和“百分之五十二”这几个字的瞬间,彻底凝固了。 那是一种超越了震惊、愤怒、屈辱的……死寂。 他眼中的风暴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灰烬。他的身体仿佛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猛地向后踉跄了一大步! “砰——哗啦啦——!” 他撞在了身后那张堆叠着昂贵香槟塔的长桌上! 晶莹剔透的水晶杯如同多米诺骨牌般轰然倒塌!无数高脚杯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如同他整个商业王国和精心构建的虚幻爱情同时崩塌的哀鸣!金黄色的昂贵酒液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泼溅出来,瞬间浸透了他笔挺的黑色西装裤腿,在他昂贵的黑色皮鞋周围肆意蔓延开去。 那猩红的地毯,被肆意流淌的金黄酒液迅速浸染、洇透,颜色变得粘稠而诡异,像大片大片干涸后又被打湿的、陈旧的血迹。 顾淮深就僵立在那片狼藉的中心,裤腿湿透,昂贵的皮鞋浸泡在酒液里。他完全无视了这一切。他只是死死地、用一种看怪物般、充满了极致陌生和崩塌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那张英俊的脸庞扭曲着,惨白如纸,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似乎想吼叫,想质问,想否定这一切,却最终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濒死挣扎的抽气声。 整个宴会厅,只剩下香槟塔倒塌后残余的碎片还在轻微震颤发出的细碎声响,以及顾淮深那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的喘息。他站在那片粘稠的金黄狼藉中,昂贵的皮鞋浸泡在酒液里,裤腿湿漉漉地贴着皮肤,狼狈得像个被推下神坛的泥塑偶像。 他死死地瞪着我,眼白上蛛网般的血丝狰狞地蔓延开,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眼眶里爆裂出来。那眼神,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掌控者,不再是沉湎于幻梦的悼亡者,而是……一个输光了一切的赌徒,在末日崩塌的废墟里,第一次真正地、无比清醒地看到了那个他一直视若无物的对手。 “……林……晚?”他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两个破碎的音节,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那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陌生、崩塌的惊骇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深入骨髓的剧痛。他像是在确认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一个打败了他整个世界的存在。 我看着他此刻的狼狈与崩塌,心中没有预想中的狂喜,只有一片冰冷的、尘埃落定的荒芜。那团在胸腔里燃烧了三年的火焰,在释放出所有毁灭性的能量后,只余下冰冷的灰烬和浓重的疲惫。 三年隐忍,步步为营。模仿她的喜好,承受他的冷漠,在他每一次透过我看那个幻影时咽下苦涩,在他每一次醉酒后掐着我的手腕呼唤“阿晚”时默默舔舐伤痕。每一次在镜子前刻意模仿那个笑容的角度,每一次穿上她可能喜欢的衣裙,每一次在深夜里独自咀嚼那份被彻底否定的自我……所有那些被碾碎的自尊,被践踏的情感,被当作替身使用的屈辱,此刻,都化作了这最终审判的砝码。 我迎着他那濒死般、充满崩塌和质问的眼神,没有回答。 我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目光平静地扫过他脸上每一个因震惊和绝望而扭曲的细节,扫过他身后那片狼藉的香槟塔废墟,最后,落回他因剧烈喘息而起伏的胸膛上。那身象征着他无上权势的黑色礼服,此刻被酒液浸透,黏腻地贴在他身上,像一层丑陋的、剥落的蛇皮。 然后,我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 那不是一个胜利者的微笑。没有丝毫得意,没有半分快慰。 那只是一个宣告。 一个对他精心构筑的虚假世界彻底崩塌的……最终确认。 “顾总,”我的声音在死寂的大厅里再次响起,平静得像冰封的湖面,不带一丝波澜,清晰地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也如同重锤砸在顾淮深摇摇欲坠的神经上,“失陪了。” 我甚至没有再看顾淮深第二眼。仿佛他和他身后的那片狼藉,那崩塌的商业帝国,那被戳穿得千疮百孔的深情假面,都只是一堆不值得再多费一秒目光的、无关紧要的垃圾。 高跟鞋清脆的敲击声,在粘稠的、浸透了酒液的地毯上显得有些沉闷,却异常坚定地响起。嗒。嗒。嗒。 我挺直了脊背,像一把刚刚淬火完成、锋芒毕露的利刃,穿过那片凝固的、由惊骇、茫然、幸灾乐祸和难以置信的目光组成的丛林。那些曾经或轻蔑或怜悯或嘲弄的视线,此刻只剩下赤裸裸的震惊和畏惧。我身上的红裙,是这死寂空间里唯一燃烧的火焰,所过之处,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开的潮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开,为我让出一条通往出口的、寂静无声的通道。 手腕上被蕾丝遮掩的淤痕,在行走间传来隐隐的痛。这痛感如此清晰,如此真实,像一枚烙印,标记着过去三年那个被彻底抹杀、被当作他人影子的“林晚”。也标记着此刻,那个从灰烬和屈辱中爬出来的、真正的林晚。 宴会厅沉重的雕花双开门被侍者无声地拉开一道缝隙。门外走廊清冷明亮的灯光泄了进来,与门内这片混乱、狼藉和凝固的绝望形成了鲜明的分割线。 我没有回头。一步,踏出了那道分割过去与未来的门槛。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那寂静里,凝固着顾淮深崩塌的世界,凝固着无数人破碎的认知,凝固着一个以深情为名、行操控之实的虚假王朝的最终黄昏。
更新时间:2025-07-06 14:1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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